69.这一切都会过去的(第4/5页)

一个瘦削,没有刮脸的男子眼光很准地瞄定了人群中的拉伯波尔特。他用手指摇晃着有列宁头像的周年纪念卢布。

“有第三个人吗?”雅科夫·马尔科维奇问道。

“他在那儿,肃反工作人员,拿着两只瓶子站着,我们让他加入!酒瓶是我们的,零头你添上吗?”

“我添上,肃反人员们。”拉伯波尔特同意了。

那个拿着酒瓶,穿着上面就缺子弹带的皮夹克的人已经不耐烦地排着队了。他们转交给了他两张一卢布和零钱。三个人一步也不掉队地向街心公园的灌木丛中走去。

“要不,卖点下酒的东西?”雅科夫·马尔科维奇谨慎地提议。

“你是知识分子?”肃反人员问了一句。“到家里你再吃……”

“喂,开始吧,赶紧开始吧,我从早晨就没喝过!”没刮脸的人用指甲抠掉了铁盖。“咱们对着瓶口喝,所以说不许欺骗!”

然后他先把酒瓶底朝上举了起来,发出了咕嘟声。肃反人员的嘴唇微微动着,数着喝了几口。

“停!”他像对开关一样抓住了酒瓶,然后向下一拧,关上了。“你用树枝压压酒劲儿,我来喝几口。”

他自己停住了。就算是多喝了,那也超出不多。雅科夫·马尔科维奇眯缝住了眼睛,准备像他们一样做。他预先感觉到了,他胃里的游走溃疡如何开始蠕动,疼痛感开始在整个胃部蔓延,捎带上了肝部。但是无路可退了。他多吸入了些空气并且在拖延。

“犹太佬,是吗?”肃反人员猜到了。

“有点是。”塔甫洛夫承认了。

“难怪我看到,你在犹豫。没关系的,喝吧。喝完你就变成人了!”

他们没有笑起来,在等着。他又吸了口气,然后喝了起来。酒瓶在天空中两片在他头上停下来的云彩间摇摆着。天空深不可测,伏特加从上面流下来,并且让人觉着,它是喝不完的。可要知道只有一百五十克……喝完后雅科夫·马尔科维奇勇敢地用袖口擦了擦嘴并把瓶子还给了肃反人员。他们两个都看着拉伯波尔特。

“应该再来点。”没刮脸的人说道。“喝得是真痛快,该再来点。再来点——就更痛快了。但是我没有……”

“没有,没有。”肃反人员说道,一边盯着第三个人看。

“我付钱,肃反人员们。”拉伯波尔特立即同意了。“既然应该,我出钱。”

“你自己做买卖?”没刮脸的人问。

“大概是吧……”

“那你付钱。快去,肃反人员,再买一瓶。”

肃反人员毫不拖延地急忙跑去。

“你别怕,他不会溜掉!……而我一看见你,立刻就明白了,你是商店主任。你的样子像商店主任。”

“我不是商店主任,”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澄清道,“我是拉伯波尔特。”

“我干嘛要知道你的姓?我怎么,是机关干部吗?喝酒就是喝酒!”

此后他们二十来分钟没说话,转过身去不看对方,各自感受着身体同样地变暖。然后肃反人员跑了过来,腋下夹着原封未动的酒瓶。

“我第一个喝!”拉伯波尔特宣布。

“嘿,他还很聪明。”没刮脸的人对肃反人员说道。“来吧,聪明人!”

“我不是聪明人,肃反人员们!我是臭狗屎!给我,我要第一个喝。不然你们,下流,给我留得少!”

用大拇指卡住定额,他喝完了自己那份并等了等,直到他们喝空了酒瓶。

“我是臭狗屎!”拉伯波尔特固执地重复道。“是大粪,它上面会长出鲜花!”

“你抛弃家庭了,是吗?”没刮脸的人同情地问道。“那没有你他们甚至会更好。”

“这跟家庭有什么关系?!主要的是,请烧掉报纸,肃反人员们!烧掉,看也别看!”

他握了握他们的手,走开了,步子迈得尽量不让脚下的人行道向一边滑去。雅科夫·马尔科维奇没有被允许进地铁。拉伯波尔特感到他就要摔倒了,他先给了出租车司机五个卢布,说服了他把自己变得臃肿的躯体送到伊兹马伊洛沃去。但塔甫洛夫不是随便就入睡的那种记者。

勉强把钥匙插进锁孔后,他没有脱下风衣就走进了房间并开始挪动柜子。把柜子倾斜靠在一边后,雅科夫·马尔科维奇从它下面抽出了厚厚的灰色文件夹,然后还有几页手稿——是分开的。他把手稿扔到了地板上。在浴室里他解开了小带子,划着了火柴并点燃了德·库斯汀男爵作品的第一页。在烧着了的第一页上拉伯波尔特又放了一页,然后又放上,很快浴室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黑烟遮住了天花板。塔甫洛夫被烟熏得开始剧烈咳嗽起来。他气喘吁吁地把手稿烧完了,放了水,免得灰烬再冒烟,然后冲出了浴室。他记得自己是怎么坐在了房间的地板上,却无力挪到沙发床上,随后他失去了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