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帝的全能(第3/4页)

或许,我们可以想象这样一个世界——上帝每时每刻都纠正人类滥用自由招致的恶果,那么,当我们用木梁当武器时,它会变得像蒲草一般柔软;当我口出谎言和辱骂的时候,空气会拒绝传递声波。在这样一个世界当中,错误的行为不可能实现,因而,自由意志也将化为乌有;不但如此,根据这个原则,我们可以导出一个结论——恶的思想不可能实施,因为,当我们试图操纵大脑细胞物质生发种种恶念时,这些细胞物质会拒绝效力。同理,恶人周围的一切物质会发生不可预测的改变。上帝有能力改变物质的运转,制造我们所说的“神迹”,在某些情况下,上帝也的确这样做了,这正是基督教信仰的一部分;不过,对一个普通的、稳定的世界而言,这种情况还是越少越好。比如,你跟别人下棋,你可以随时向对手让步,这种让步对于普通棋规就像神迹奇事对于自然法则一样。你可以让掉一个城堡,或者允许对手在仓促出招后悔棋。不过,如果你每次都做出让步,以便使对手得利,就是说,他可以任意悔棋,而你愿意让掉对他不利的任何棋子,那么,这样的棋局根本没法进行。由此可见,世界由形形色色的人组成,并具有固定法律条文、偶然必要性的推论、自然界的整体法则,正因为有了上述种种限制,人们才拥有共同规范以及个人得以生存的单独条件。痛苦与自然法则和人的自由意志息息相关,如果试图排除痛苦发生的可能性,你会发现你不得不排除生活本身。

正如我刚刚讲过的那样,这段关于世界内在必要性的论述仅仅是一些实例。至于这些内在必要性究竟为何物,恐怕只有全能的上帝才知晓,只有他拥有智慧和依据。不过,我已经说过,这些内在必要性十分复杂。当然,“复杂”一词在这里是专门针对人类理解力而言的;我们可以从结论(即不同自由个体共存)去逆推出相关必要条件,但我们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去思考上帝的作为,而应该去思考那单一的、全然有条不紊的创造之工,一开始,这一创造之工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是许多独立的事物,进而,是相互依存的事物。现在,让我们稍稍超越我上面所讲的相互必要性概念——基于物质的“多重性”,我们可以视其为阻隔心灵的壁垒,也可以视其为心灵相通的媒介,因为“阻隔”和“相通”只不过是两个不同方面。随着我们思想上的每一点进步,我们愈发明确地认识到创造之工的统一性和修补创造之工的不可能性,这里所说的修补是指:认为上帝创造的这一个或那一个元素应当撤销,从而进行徒劳无益的修补。也许这不是所有可能被造的宇宙形态中最完美的一个,却是唯一可能存在的宇宙形态。“可能被造的世界形态”是指“上帝原本能够创造却并未创造的世界形态”。对于上帝的自由而言,“原本能够”这种说法过于拟人化了。无论人类的自由意味着什么,神的自由绝不意味着像人一样在不同选择面前犹豫不决。上帝拥有全然的良善,所以从来无需论证他所要实现的目标;上帝拥有全然的智慧,所以从来无需论证他实现目标的手段。上帝的自由存在于如下事实当中:他手所做的,除他以外再无其他理由,也无任何外力能够阻挡,他的良善是他创造之工的根基,他的全能是万物生长所需的空气。

这就引出了我们下一章要讲的主题——上帝的良善。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未涉及这个主题。有人唱反调,既然宇宙从一开始就承认痛苦的可能性,绝对良善的上帝就不该创造这个世界,对于这种论调,我们尚未给予答复。我必须提醒本书的每一位读者,我不会去证明创造如何好过不创造,因为我清楚,从任何层面上讲,人类都无法衡量这一问题的重要性。我们可以把一种存在状态与另一种存在状态进行比较,不过,仅用语言,不可能把存在与不存在进行比较。“对我而言,我最好不存在。”——“对我而言”的含义是什么?如果我不存在,又有什么好处?我们将要探讨的问题没有那么棘手:既然感受到世上的种种苦难,同时又从截然相反的确据中相信上帝是良善的,我们只是要弄清楚一点,即上帝的良善与世间的痛苦并不矛盾。

[1] 马斯·阿奎那(Thomas Aquinas,1225-1274),意大利多明我会神学家,中世纪最重要的经院哲学家,著有《神学大全》(Summa Theologiae)、《反异教大全》。——译注

[2] 拉丁文原意为“上面的力量或者全部的力量”。我所指的是这个词的现代含义。

[3] 参见圣经《马太福音》19:26。——译注

[4] 比如,无论多么精彩的魔术,按照观众的知识和推理能力来判断,都有自相矛盾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