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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漂亮。”尼尔森用英语说。他握她的手,但没有看她的眼睛。

丹尼尔对劳拉说:“尼尔森以前是个代课老师。原住民小孩有政府补助去安克拉治玩,我因为是白人不准去。尼尔森就带我短途郊游,去看渔网和动物的陷阱。”

“好些年没有代课了,”尼尔森说,“现在我是比赛裁判。”

丹尼尔明白,那意味着从有K300的比赛以来,尼尔森就在这里了。“听着,”他说,他发现他自己不经意地回到尤皮克语,因为那些话,即使像在舌头和喉咙长的刺,也不像讲英语那么难过,“Paniika Tamaumauq.”

我的女儿失踪了。

他不必向尼尔森解释为什么他认为孩子明明住在像隔了一个国家那么远的地方,失踪后竟可能在阿拉斯加出现。尤皮克族人了解,睡了一觉醒来,就未必是同一个人了。你可能变成一只海豹或一头熊,你可能越入死亡之地,你可能在梦里无意中大声说出你的愿望,然后发现你自己活在其中。

“她十四岁。”丹尼尔说,他试着描述翠克西,可不知道要说什么。她的身高、体重、头发的颜色?如何才能描述当她笑的时候,她的眼睛会眯得像闭起来?或者她涂三明治的时候坚持要把花生酱抹在上层,果酱抹在下层?或者她有时候半夜,她梦见一首诗,就起床写下来?

原本在打电话的女人从桌子后面走出来。“对不起,不断有人打电话来询问。我不认识这里的耶稣会的义工,其他人我都认识。有个女孩因为暴风雪班机延后来晚了,现在他们已经到吐鲁克萨克,去检查站就位了。”

“她长什么样?”劳拉问,“那个迟到的女孩?”

“有点瘦小。黑头发。”

劳拉转头对丹尼尔说:“那不是她。”

“这个女孩没有保暖外套,”女人说,“对一个知道要来阿拉斯加的小孩来说,我觉得那真是疯狂。她甚至连帽子都没戴。”

丹尼尔记得一个冬天他们开车去高中,翠克西坐在他的卡车副驾驶座上。外面好冷,他说,他递给她一顶他在外面砍木头时戴的亮橙色羊毛绒线帽,戴着这个。她回答,爸爸,你要让别人以为我是个大怪胎吗?

以前他住在阿基亚克时,有几次他会在事情发生之前就有预感。简单的,比如,他想到一只红狐,然后一抬眼就看到了。难度高一点的,意识到他身后有人准备打架了,那样他能及时转身挥出第一拳。有一次那种感觉甚至在他睡觉的时候唤醒了他:他听到开枪的声音,子弹打翻装篮球的手推车,篮球弹跳起来。

他妈妈说那是巧合,可尤皮克族人不那么认为。人们的生活像一片编织紧密的蕾丝,拉紧一条丝线可能会产生另一条皱折。虽然他年少时在阿基亚克不在意他那样的能力,但现在他意识到太阳穴的皮肤绷紧,眼前的光线移动得太快,然后他在脑中看到了女儿,她没有戴帽子,或穿戴任何东西,像在干草堆里发抖。

丹尼尔感觉心狂跳起来:“我必须去吐鲁克萨克。”

“Ikayurnaamken.”尼尔森说。让我帮你。

以前丹尼尔在这里时,不想要任何人的帮助。以前在这里时,他主动把所有帮助推开。现在他转而问尼尔森:“我可以借用你的雪地摩托车吗?”

吐鲁克萨克的检查站设在学校里,靠近冰河。雪橇手在岸边的草堆里安顿好他们的狗群后,走进室内吃热的食物。所有参与K300比赛的雪橇手要经过吐鲁克萨克两次,一次是去阿基亚克的路上,另一次是回程。他们会被强制休息四个小时,兽医会在其中一个检查站检查狗的状况。翠克西和威立抵达的时候,一队狗正在河岸边闲晃,雪橇手不在场,只有一个带着写字夹板的青年在看着它们,问他们在路上是否见到别人。在所有参赛的雪橇手之中,还有一个还没经过土鲁克萨克,他可能被暴风雪耽搁了。他在阿基亚克报到后,没有人再听到过他的消息。

今天早上翠克西没有跟威立讲过话。她醒来时讶异已经早上六点多了。她先注意到没有下雪了,又发现自己不冷了。威立的手臂盖在她身上,他的气息吹拂着她的颈背。最尴尬的是,翠克西感觉到他那个坚挺的东西压着她的大腿。她慢慢地移动离开他,她的脸发烫,努力集中精力让自己在他醒来明白他出丑之前,穿好所有衣服。

威立把雪地摩托车停在学校外面后下了车。“你不进去吗?”翠克西问,可他在修引擎,似乎一点没打算介绍她跟里面的人认识。“随便吧。”她低声咕哝,走进大楼里。

一进门就是一个玻璃的奖杯盒,里头有用羽毛和毛皮装饰的木制面具和一个铭刻着篮球的可爱奖杯。一个马脸的高挑的男孩站在奖杯盒旁。“你不是安蒂。”他诧异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