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里斯·贝克尔挂拍时(第5/6页)

鲁迪是我们当中最早去世的,他患了很长时间的肺癌。去世一周前他的儿子出生了,他按照圣经里的人物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该隐(Kain),这样儿子就有了个漂亮名字叫“无忧”[27]。鲁迪与杨尼还有一个非婚生的儿子,叫Drusius Ingomar,即使这孩子将来一事无成,他还可以把自己的名字缩写成Dr.Ing.(博士工程师)。我希望有朝一日能在另一个世界与鲁迪重逢,我非常怀念他。也许那时候他早就在天堂遇见了罗伯特·穆齐尔[28],并终于和他一起创建了“心灵精准国际秘书处”,那我就能出任首席女秘书,也就得救了。

小施在诅咒不久前与警察发生的遭遇。一周前他跟那些穿绿制服的已经打过交道了,当时他在店后面的一张应急床上过夜。如果他喝多了,懒得夜里开车回家,有时就会在店里凑合一宿。那天夜里听见有动静,他就拔出非法持有的手枪往前面走去。两个吸毒者看见那把枪吓得撒腿就跑。因为窗玻璃被损坏,他打电话叫来了警察,否则保险公司不予赔偿。警察把情况记录在案,没想到那两个家伙当天夜里就被警察抓住了。他们作证说有人拿枪威胁他们。现在小施涉嫌非法持有武器,他当然声称自己不过是喊了一声吓跑了他们。手枪自然早就转移到弗里茨的钱箱里了,对他发廊的搜查毫无结果。可那两个愚蠢的吸毒者一口咬定看见手枪了,现在他得出庭陈述。

我们给他出主意,让他说拿的是个吹风机,一个黑色的吹风机,每个理发师都会有这么一个黑色吹风机的,每个愚蠢的吸毒者都会把那玩意儿看成一把枪。小施马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一高兴让自己喝了双份伏特加。接着他十分沮丧地说:“不行,我的吹风机全是粉色的。”

“明天一早我就去给你买几个黑色的。”卡尔大方地说,这件事算是解决了。

小施只要一喝醉,总会撞上警察,有一次我也在场。那是参加完一场在富尔达举行的摇滚音乐会后,我们乘火车回家,幸好车开得很慢,小施在站外线道上拉了紧急制动闸,命令更换车组人员,因为他不喜欢列车正在行驶的这段铁路线。剪起头发来他可是一把好手,当然得注意他是否戴着眼镜,有时他出于虚荣不爱戴眼镜,碰上这样的日子,最好不要让他剪头发,洗洗吹吹就行了。

我们谈论起奥贾兰与死刑。我们当中没人赞成死刑,具体到奥贾兰就更是如此了,一般来说也反对死刑。然而有例外,今晚小施自然想砍下世界上所有女交警的脑袋。

胡博蒂讲述了一个男人的故事:他在犹他州被判处死刑,临刑前的最后一顿饭他想吃披萨就可乐。结果人们给他拿来的是百事可乐,惹得他大发雷霆:他这辈子都瞧不上百事可乐,临死了却得喝它,那这辈子失败得也太彻头彻尾了。末了他还想抽一支长红(Pall Mall)烟,但犹他州的《空气清新法》禁止在任何公共场所吸烟,在监狱也不行。监狱长是个有恻隐之心的人,允许他在从牢房去刑场的路上——即“死囚上路”时,在监狱的院子里抽上最后几口。我们大家为监狱长的通融喝了一圈。罗拉又讲了双重杀人犯比尔·贝利的事,他在特拉华州被处死,那里通行注射死刑。其谋杀犯罪发生在1979年,那年头死刑犯还可以选择绞刑或注射死刑,为了给行刑的人出难题,他要求绞刑。可他们已经找不到绞刑架,行刑的头天夜里他们赶制了一个绞刑架,刽子手们得连夜在美国军人手册中查找该如何绞死一个人。

“美国陆军知道这种活怎么干。”文策尔说,他讲起有一次法院登广告招专业狙击手,为的是枪毙一个人。结果有好几百人自愿报名,都想揽这个差事,最后有五个人被选中,每人酬金300美金。子弹是30-06春田步枪弹,其中有一个人会拿到空包弹,以便大家都能幻想自己并非真正的杀手。“结果他们对空包弹都很生气,”文策尔说,“每个人都想真正射杀一个人。”

外面响起雷声,大暴雨终于下起来了。卢·里德在唱《去野外走走》(Take a Walk on the Wild Side),我们盯着眼前的啤酒。“到底为什么我们今天没完没了地谈论死亡呢?”尤普问。罗拉答道:“因为死亡总和我们一起坐在桌旁。”

电视剧无声地播放着,弗里茨不停地换台,画面上到处出现的都是欢快的人,他们全都懂得该如何待人接物。《世界末日》,我想起了犹太人雅各布·梵·霍迪斯那首著名的诗,他一生中几乎有四十年被关在一所精神病院中,每次遇到蚂蚁、鸟、蜗牛和猫时,特别是遇到后者时,他都会脱帽致以亲切的问候。作为对公众有危害的疯子,他最后被害死在集中营里。《世界末日》的诗第一段是这样的:“帽子飞离市民的尖顶脑袋,每一丝空气仿佛都震荡着呐喊。所有屋顶坍塌下来、裂成碎片,海岸线上——刹那间——潮水涌来。”我害怕坍塌和裂成碎片,已经涨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