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女人(第6/9页)


“你很喜欢她?”罗克珊嘲弄地说。

她开玩笑似的突然拽住我的一缕刘海,我最近刚自己剪了头发。

“为了你的头发着想,你该做点体面的事啦。”

多罗西说。

罗克珊需要赞美,那是她的天性。那么,多罗西需要什么?有种挥之不去的不祥感,但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她只是希望罗克珊能待在这座屋子里,希望屋里有她的生机,时间加倍。

仲夏过去了。水井里水低了。洒水车也不来了。一些商店已经在窗户玻璃上贴了一张张像黄色玻璃纸的东西,防止货物日晒变色。树叶开始斑斑点点。草干枯了。

老克罗泽太太叫她的园丁日复一日地锄地。干燥的季节就是要这样,不停地锄地,锄地,把地下深处能翻出来的水分都带到地面上来。

大学里的暑期班到八月的第二个星期就结束了,到时候,西尔维亚就天天在家了。

克罗泽先生还是很愿意见罗克珊,不过,他经常睡着。他能做到的就是当她讲奇闻轶事和笑话的时候,即使睡着了脑袋也不会垂下来。每隔一会儿,他醒来,就问他在哪儿。

“就在这儿,你这个瞌睡虫。你应该注意听我讲。我应该给你一棒。要不我挠你痒痒怎么样?”

谁都能看出来他有多么虚弱。他凹陷的双颊看上去已经老态龙钟。光线穿透了他的耳朵上方,看起来不像血肉,而是塑料。(当然,后来我们也不叫塑料了,而叫赛璐珞。)

我在那儿工作的最后一天,西尔维亚教书的最后一天,正是按摩的日子。因为要参加活动,西尔维亚出发得早,所以我自己步行穿过小镇。我到的时候,罗克珊已经在了。老克罗泽太太也在厨房里,她们都看着我,好像忘记我要来了,好像我打扰了她们。

“我特意订的。”老克罗泽太太说。

她指的肯定是桌子上的蛋白杏仁饼干,就搁在面包盒里。

“嗯,不过我得告诉你,我不能吃这些东西。绝对不吃。”

“我特意叫赫维去烤饼店买的。”

赫维是我家邻居,就是她的园丁。

“那叫赫维吃了吧,我不是开玩笑,我在出皮疹。”

“我以为我们要来好好庆祝一下,来点特别的东西,”老克罗泽太太说,“今天是我们最后一天……”

“她的屁股永远搁在这屋里之前的最后一天。是了,我知道,但这也不能不让我出皮疹。”

谁的屁股永远搁在这里?

西尔维亚的。西尔维亚。

老克罗泽太太穿了一条漂亮的黑色丝裙,衣服上绣了睡莲和鹅。她说:“她要是在的话,就没机会了。你知道的,要是她在,你连上楼看他的机会都没有。”

“那么就今天找时间去。别管这东西了。不是你的问题。我知道你是好意。”

“我知道你是好意。”老克罗泽太太用一种恶毒的腔调模仿她的话,之后,她们两人都看着我。罗克珊说:“水罐在老地方。”

我把克罗泽先生的水罐从冰箱里拿出来。我希望她们能想起来给我一块金色的蛋白杏仁饼干。不过,显然她们没有想起来。

我以为克罗泽先生是闭着眼睛躺在枕头上,其实,他的眼睛睁得很大。

他深深地喘了口气,说:“我一直在等你,等你来,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行吗?”

我说当然了。

“可以保密吗?”

我开始担心他想让我扶他上便桶。最近,他屋里添了个便桶。但要是这事儿,就不用保密了。

好的。

他叫我到他床对面的桌子前,拉开左边的小抽屉,看看里面有没有钥匙。

我照他说的做了,发现一把巨大的老式钥匙,沉甸甸的。

他叫我出去,把房间门锁起来。然后把钥匙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也许就搁在自己短裤口袋里。

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在他太太回家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钥匙在我手里。等她回来了,交给她。明白了吗?

明白。

他谢我。

不用谢。

他跟我说话的时候,脸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珠,眼睛灼灼发亮,仿佛处于一种狂热的情绪之中。不过,这些天他常常这样。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不让任何人进来。”我重复说。

“我继母不能进来,罗克珊也不能。只让我太太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