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迁和仪式(第8/10页)


会议室就在舞台下面—有后楼梯通向它—被分成一个个化妆间,绳索上挂着布帘。范里斯小姐腰部有装饰的樱桃色新裙子外面系着围裙,正在描眉,画唇线,在眼角涂些红点,在耳垂上轻拍些赭黄,用玉米淀粉增稠剂把头发弄湿。可怕的喧闹。关键的服装不见了;有人踩在市长夫人的裙摆上,把裙子从腰间撕裂了。艾尔玛·科迪声称她为了镇定神经吃了四片阿斯匹林,现在头昏,冒冷汗,坐在地上,说要晕过去了。一些布帘脱落了。男生看见女生穿着内衣,或者是反过来。合唱队员根本不应该进入会议室,现在却进来了,而且大胆地站成一排,穿着深色裙子和白衬衫。范里斯小姐没有留意,也去给她们化了妆。

她忽略了很多事情。我们期待她像整个一星期以来一样狂热。结果什么都没有。“我想她是不是喝醉了,”内奥米说,穿着妈妈装,脸颊红润,“我闻到味儿了。”我什么都没闻到,除了野玫瑰花露水和强烈的汗味儿。不过,她全身闪闪发光—金属片镶嵌在衣服边上,马戏团的款式—和往常不同,她滑行,轻柔地说话,极其宽容地穿行在骚乱中。

“把裙子用别针别起来,路易丝,”她对市长的妻子说,“现在没有其他办法。观众看不到的。”

看不到!她一直在挑剔最微小的细节,强迫妈妈们把衣服撕掉,返工了三次!

“像你这么强壮的女孩可以吃六片阿斯匹林,眼睛都不眨。”她对艾尔玛·科迪说,“快站起来,我的女士!”

舞蹈者穿着明亮的棉布裙,红黄绿蓝白各色的绣花拉带上衣。艾尔玛松开了拉带,放肆地露出了刚开始发育的胸部。即使对这,范里斯小姐也只是笑笑,就飘走了。好像任何要发生的事情现在都可能发生。

舞蹈快开始时,我的头饰—高高的中世纪纸板圆锥体,包着黄色的网,带有柔软的面纱—开始灾难性地微微滑向我头的一侧。我不得不斜着头,好像脖子歪了似的,那样坚持跳完,牙齿咬紧,脸上带着呆滞的微笑。

《上帝拯救国王》之后,当最后的幕布落下,我们跑到街上的照相馆,还穿着服装,没有外套,去拍照。我们拥挤在一起,等待着,背景是废弃的棕褐色瀑布和意大利花园。戴尔·麦克劳林找到了一把椅子,那种家族拍照时父亲们坐的椅子,妻子和儿女成群围绕着他。他坐在上面,艾尔玛·科迪大胆地坐在他膝盖上,懒洋洋地靠着他的脖子。

“我这么虚弱。我是个病人。你知道我吃了四片阿斯匹林吗?”

我正站在他们前面。“坐下,坐下。”戴尔开心地说,一把拉我坐在艾尔玛身上,她尖叫起来。他打开长长的腿,把我们两个都甩到地上。大家都笑了。我的帽子和面纱正好掉下来,戴尔拾起来,反着戴在我头上,面纱遮住了我的脸。

“你这样棒极了。什么都看不见。”

我试图抹掉灰尘,戴好。突然,法兰克·威尔士出现在帘子间,他独自拍完了照,穿着他那气派的乞丐服装。

“舞蹈者!下一张!”摄影师的妻子生气地叫着,把头探出帘子。我是最后一个进去的,我还在试图把头饰弄好。“看着我的眼镜。”戴尔说,我照做了,尽管在我的影像后看见他孤独、斜视的眼睛让我分神。他在向我抛媚眼。

“你应该送她回家。”他对法兰克·威尔士说。

法兰克·威尔士问:“谁呀?”

“她。”戴尔说,对我点着头。我的头在他的眼镜上颤动着。“难道你不认识她吗?她就坐在你前面。”

我担心会闹出笑话。我感觉汗水开始从我的腋下冒出来,担心受辱的最初迹象总是这样。我的脸游移在戴尔愚蠢的眼睛里。这样被抛进我的梦的主题,可是太严重,太危险了。

不过,法兰克·威尔士还是考虑周到,像任何人都能做到的那样殷勤地说:“我愿意。如果她不是住得太远的话。”

他想的是我住在弗莱兹路那边的时候,我走长路上学是在班上出了名的。难道他不知道我现在住在城里了吗?没有时间告诉他,也没有办法告诉他,而且,我绝不会冒一点儿险,让他嘲笑我—他安静的沉思的喷着鼻息的笑,说他仅仅是在开玩笑。

“所有舞者!”摄影师妻子喊叫着。我茫然地转过身来,随她穿过帘子。我的失望一瞬间被淹没在感激当中。他的话不断在我脑海里重复响起,仿佛它们是赞扬和宽恕之语,声调那么轻柔可爱,实事求是,充满谢意。一种特有的平和像我的白日梦一样充盈了我的身心,在拍照过程中,在寒冷中回到会议室的一路上,在换衣服的时候,也一直陪伴我,即使内奥米说:“大家都笑死了,你跳舞时歪着头。像折断了脖子的木偶。尽管你是没有办法。”她的情绪很糟糕,并且还在恶化。她悄悄对我耳语:“你知道我告诉过你关于戴尔的事儿?都是谎言。是我演的戏,让你说出你的秘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