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克兄弟的放牛娃(第6/7页)


“她现在已经不这样了。”

“你们在说谁?”老太太发问了。

“穆里尔,我说她没以前那么害羞了。”

“去年夏天她回来了。”

“没有,妈妈,回来的是伊莎贝尔。伊莎贝尔全家去年夏天都来了。穆里尔在西部。”

“哦,我说的就是伊莎贝尔。”

没一会儿,老太太就睡着了,脑袋歪向一边,嘴巴张着。“对不起啊,这么仪容不整的,人老了。”她给她妈妈盖了一块阿富汗披肩,叫我们去前面的房间说话,在那儿说话不会打扰她妈妈睡觉。

“你们两个,”我爸爸说,“是不是想到外面玩?”

外面有什么可玩的?反正我想待在屋里。前面的房间比厨房有意思多了,虽然装饰更少。这里有一台留声机,一架脚踏风琴,墙上挂了一幅马利亚的图片。耶稣的妈妈,我只知道这些。画像的背景是明亮的蓝色和粉红色,锥形的光环围在她脑袋四周。我知道只有罗马天主教徒的家里才有这种画像,那么,诺拉肯定就是教徒了。我们不了解罗马天主教徒,从来没有熟悉到可以到人家家里去参观的地步。我想起来了,住在邓甘嫩的时候,奶奶和蒂娜姑姑经常说哪些人哪些人是天主教徒。某某人是踩铲子用错脚的异教徒。她们是这么说的。她是踩铲子用错脚的异教徒。她们也会这么说诺拉吧。

诺拉从脚踏风琴上面拿了一个瓶子,里面还有一半东西,她把东西倒进两个玻璃杯,就是她和我爸爸喝完了橘子汁的空杯子里。

“留在这里生病的时候喝?”我爸爸问。

“绝对不是。”诺拉回答,“我从来不生病。我留着,就是因为我留着。一瓶就能喝很久了,因为我不在乎自己一个人喝。嘿,祝你好运!”她和我爸爸都喝了。我知道是什么了。威士忌。妈妈告诉过我,爸爸从来不喝威士忌。现在我看见他是喝的。他喝威士忌,他谈起一些人,这些人的名字我从来都没听说过。不过,一会儿,他就提到了我知道的事儿。他说起人家往窗户外头倒夜壶。他说:“想想,我站在那儿,热情洋溢地叫喊,哎呀,女士,我是沃克兄弟公司的推销员,有人在家吗?”他大叫大喊,咧嘴大笑的样子很是荒诞,先是以一种喜悦的期待神情抬头看着,等着,紧接着,猛然一闪,用胳膊抱住脑袋。他的样子仿佛是在乞求怜悯—其实他根本没有,我当时都看见了。诺拉笑了起来,笑得和弟弟当时一样乐不可支。

“肯定不是这样的!没一句真话!”

“哦,女士呀,这是千真万确的。我们沃克兄弟公司有英雄排行榜的。你觉得可笑,真让我高兴呀。”爸爸阴郁地说。

我怯生生地求他:“唱支歌吧。”

“什么歌?原来你成了个超级歌星呀?”

爸爸尴尬地说:“得了,是我开车时胡编的。开车的时候打发时间,编一些节奏韵律啥的。”

不过,几经催促,他还是唱了。唱歌的时候,他用一种抱歉的滑稽表情看着诺拉。她笑得太厉害了,他只能停下来几次,等她笑够了再继续唱,因为她把他也逗笑了。然后他又说了几段推销员的演说辞。诺拉手臂交叉,笑的时候双臂就压在她硕大的胸脯上,说:“你看你疯疯癫癫的,你就是这德行。”她看见弟弟朝留声机里面探头探脑地看,跳起来走了过去,“我们聊得热闹,把你忘记了,是不是很讨厌呀?你是不是想要我放唱片?你想来张好听的唱片吧?你会不会跳舞?你姐姐会不会跳?她会跳舞吗?”

我回答说不会。“像你这种年纪的姑娘,而且还长得这么好看,竟然不会跳舞!”诺拉说,“现在就是学的时候了,我打赌,你一定能跳得很好。来来来,我放一张以前我跳舞用的吧,就连你们的爸爸在他也跳舞的日子里,也跟着这张唱片跳过,是吧?你们的爸爸很有天赋的!”

她把留声机盖子放了下来,出其不意地抱住了我的腰,抬起我的胳膊,开始推着我往后走。“就这样,好,他们都是这么跳舞的。跟着我走。看,这只脚。一,一,二。一,一,二。真不错,很好,不要看脚!跟上脚步。对了,明白了吧,多简单啊。你一定能跳得很好的。一,一,二,一,一,二。本,看看呀,你女儿在跳舞!”

当你拥我入怀中,轻声细语。轻声细语,在没有人能听见的地方……

绕着油毡,一圈又一圈,我一腔的自豪,专心致志。诺拉一直在笑,轻快地转动,她奇异的兴奋把我包围了。她散发出威士忌的味道、古龙水的香气,还有汗水的气味。她胳膊下面,衣服已经湿了,微小的汗珠沿着她的上嘴唇往下淌,悬挂在贴近她嘴角的,柔软的黑色汗毛梢上。她带着我在爸爸面前旋转,把我转得脚步趔趄。明显,我完全不是她说的机灵的学生。终于,等她放开手,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