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之前(第6/13页)

哎哟哟,给逮个正着喽。

然后她疾步朝洗手间走去。

这是故意的。这种吃惊、沮丧、匆忙的走开。甚至她朝前举着盆子,让我不得不注意它的姿势。全是有意为之。

我能听到老爸的声音在诊室里隆隆作响,在与一个病人交谈。就算没听到这个,我也能看到诊室的灯亮着,看到病人的车停在门外。如今没人步行了。

我脱掉外套,上了楼。我所在意的只是不能让B夫人得逞。不要提问,不要得出任何震惊的结论。不要去问你盆里是什么呢,B夫人?哟,你和我爹地在搞啥呢?(不过我可从没管他叫过什么爹地。)我立刻忙着在尚未启封的一只书箱里乱翻起来。我在找有安娜·詹姆森[9]文章的期刊。我答应把它们送给会上除我之外另一个不到七十岁的人。他是个摄影师,对加拿大的历史有点研究。他本想当历史老师,但口吃妨碍了他。这些都是他告诉我的,我们站在人行道上聊了半个小时,却始终没有迈出决定性的一步去喝杯咖啡。互道晚安时,他告诉我本想请我喝咖啡来着,但他不得不回家接老婆的班,照料得了疝气的宝宝。

我找啊找的,倒把整箱书都翻了出来。感觉像是在昔日的废墟中搜寻。我翻来找去的,直到病人离开,老爸把B夫人送回家,上楼用了洗手间,终于上床为止。我这里读一段,那儿看一段的,弄到疲惫不堪,几乎躺在地板上就睡着了。

然后,今天午饭时,老爸最后总结道:“管他什么土耳其人呢!都是古代历史罢了。”

我只好开口了:“我想我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了。”

他抬起脑袋,还喷了一下鼻子。他确实这么干了,像匹老马似的。

“你知道了,是吗?你以为你知道了什么?”

我说:“我不是在指责你。我并没有反对啊。”

“是吗?”

“我赞成堕胎。”我说,“我相信它应当是合法的。”

“这个词你在这个家里不许再提了。”老爸说。

“为什么?”

“因为这个家里可以说什么由我说了算。”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嘛。”

“我明白你嘴巴太大。你是个大嘴巴,脑瓜又不够使。教育太多,常识太少。”

我仍旧不死心。我说:“应当让人们知道。”

“是吗?知道和闲扯可不是一回事。你给我牢牢记着。”

我们这一天其余时间都没说话。我为晚饭做了通常的烤肉,我们默默吃着。我觉得这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难。到目前为止,我也这么觉得,因为一切都显得那么愚蠢、那么过分,而且我在生闷气,不过我不会永远保持这种心情,我迟早会道歉。(你对此想必并不意外吧。)看起来真是我离开的时候啦。

昨晚那个年轻人告诉我,他觉得放松的时候,就不会口吃。比如和你说话的时候,他说。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我可以让他爱上我呢。我可以为了解闷而这么干嘛。我在这里能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亲爱的R。我还没走。迷你车的车况不合适干这事。我送它去大修了。此外天气也变了,转而刮起一种秋天的大风,它搅动湖水,拍击湖岸。它—这风—让巴里夫人在她自家前门台阶上侧身摔倒,胳膊肘摔得粉碎。摔坏的是左胳膊。她表示可以用右胳膊干活,但老爸告诉她,这是严重的粉碎性骨折,他建议她休息一个月。他问我是否介意推迟出发。这是他的原话—“推迟出发”。他没问我打算去哪里,他只知道那辆车的情况。

我自己也不知道打算去哪里。

我说好啊,要是有用我就留下。因此,我们彼此相敬如宾。实际上这样挺愉快的。我在家里试着按照B夫人的方式做事。我不再想着整理房间,也不再讨论要修理什么。(屋檐已经修好—B夫人的亲戚果真上门了,我又吃惊又感激。)我像B夫人一样,把两本沉甸甸的医学教科书搁在条凳上,抵住烤箱门。我用她的方式煮肉和蔬菜,想都没想过往家里买一个鳄梨、一罐朝鲜蓟花心或者一个大蒜头,尽管我看到超市里所有这些都有的买。我用咖啡罐里的粉末冲咖啡。自己也试着喝,想看看能否习惯,结果当然能喽。我每天结束时都清扫诊室,还照管洗衣事宜。洗衣店的伙计喜欢我,因为我从不指责他什么。

我被允许接电话,不过,如果是一个女人找我父亲,而且不主动讲述病情,我就应当记下她的号码,告诉她医生会给她回电。我照做了,但是有时对方干脆挂断了。我告诉老爸,他说:“她很有可能会再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