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第4/18页)

起来哟,上帝的信徒,

披戴上你的盔甲……

唱赞美诗时交织的目光。在这个新的联合教会中,传统卫理公会教徒雄浑的赞美诗和长老会成员严厉的圣歌兼而有之。因此,这个教会的教职当时吸引了许多精力充沛、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他们与跻身政界寻求机会的年轻人没多大差别。一个动听的声音和一张英俊的脸庞并没什么坏处。

目光交织。在紫罗兰住的出租屋门前的接吻。凉爽的、刮得干干净净却仍有点扎人的陌生的男性脸颊,滑石粉和剃须膏一本正经却又令人宽慰的味道。很快,他们溜进门边的阴影,隔着冬天的衣服紧紧拥抱。他们不得不对于自我控制展开严肃的讨论,但讨论本身却显得那样撩人。他们越来越相信,一旦结婚,他们将会拥有想想就足以让你昏倒的快乐。

紫罗兰过完圣诞节回来不久,他们就订婚了。之后,他们除了性爱,又有了别的事情可以考虑和期待。一种气派体面的生活在等待他们。他们作为订婚伴侣,被邀请去年长牧师和教区里富裕、有权有势的教友家参加晚宴。紫罗兰给自己做了一件得体的衣服,一件越橘色羊毛哔叽呢裙,打着宽褶—与她炮制的七彩条纹绉绸衣服相比,堪称一个巨大进步。

晚宴的饮料是番茄汁。桌上搁着装冰水的水罐。教会禁止饮用含酒精的饮料。就连圣餐酒也是用的葡萄汁。不过吃的总有巨大的烤牛肉或烤猪肉块,或者火鸡,用大大的银盘盛着,烤土豆和烤洋葱,厚厚地涂着酱汁,然后还有重油蛋糕、馅饼,以及形状美妙的布丁,浇着发泡奶油。吃不是一桩罪过。打牌是罪过,只有一种被专门发明出来的卫理公会玩法,叫作“失落之子”的除外。跳舞在一部分人看来是罪过,另一些人觉得看电影是罪过,星期天参加除了无须购票的宗教音乐会之外的任何娱乐活动,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罪过。

对紫罗兰而言,这非常不同于她童年时代随心所欲的圣公会教规,与她家里的规矩—如果说有什么规矩可言的话—更有着天壤之别。她不知道特里夫看到比利大王每天早上出门干活之前都要灌下那么多威士忌会作何感想。特里夫提过想和她回去见见家人,但她不断设法拖延。他们没法在星期天去,因为他要去教堂,工作日也不能去,因为她要上课。她暂时尽量不去想回家这事。

联合教会的繁文缛节固然一时不那么容易适应,但它那种信誓旦旦、不同凡响的感觉,那种活泼振作,却非常对紫罗兰胃口。牧师和首席教友们仿佛都在一个兴旺的大公司里忙忙碌碌。她看得出做牧师的妻子是一项艰难、充满挑战的工作,不过她并不畏惧。她想象着自己在主日学校教课,筹集慈善捐款,带领祈祷,穿得体体面面坐在前排听特里夫布道,不知疲倦地从银茶壶里倒出茶来。

她不打算回家过暑假。考完试她会回家一个礼拜,然后整个夏天都到渥太华的教会办事处打工。她申请了一份离渥太华不远的贝尔角的教职。她打算教一年书,然后结婚。

考试开始前一个星期,她收到一封老家来信。不是比利大王或艾维阿姨写的—他们不写信—而是隔壁农场的女人,也就是缝纫机的主人写的。她叫安娜贝尔·莱尔利,对紫罗兰挺有好感。她自己没女儿。她过去觉得紫罗兰很可怕,不过现在觉得她大有长进。

安娜贝尔写道,很抱歉这个时候打搅紫罗兰,但她觉得应该告诉她。紫罗兰家出事了。具体情况她不想在信里说。要是紫罗兰可以设法搭火车回来,她会去镇上接她。她和丈夫现在有一辆汽车。

于是紫罗兰搭火车回了趟家。

“我只好直话直说了,”安娜贝尔说,“是你爸爸。他有危险。”

紫罗兰以为,她的意思是比利大王病了。不过并非如此。他不断收到匿名信,可怕的信。它们威胁要他的命。

信里写的东西,安娜贝尔说,实在恶心得超出想象。

家里的所有正常生活似乎都已停止。全家人战战兢兢的。他们害怕到后头的牧场挤牛奶,害怕走到酒窖尽头,也不敢在天黑后去打井水或上厕所。比利大王直到现在也不怕打架,但是一个不知名的敌人时刻准备袭击他,这个想法把他击垮了。从家走到谷仓途中,他必须不停转身,看看是否有人跟踪。挤奶时,他会让奶牛在畜栏里掉个头,自己躲在角落里,免得有人偷偷凑近。艾维阿姨也是如此。

艾维阿姨在家里到处乱走,用棍子敲打碗橱门、柜子和箱子顶儿,嚷嚷着:“要是你在里面,最好就待在那儿,活活闷死!你这个谋杀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