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第16/18页)
“是因为要整理所有那些东西。”紫罗兰解释道。她冲后面那间卧室晃了晃脑袋。“是因为我在那里要对付的那些东西。”
紫罗兰家的次卧室里有好几大箱文件,还有一个属于她妈妈的古老拱顶箱。戴恩觉得里面想必同样全是文件。古老的高中笔记,师范学院笔记,成绩单,她在电话公司工作那么多年里的记录和通讯,会议备忘,信函,明信片。任何上面写字的东西,她可能都保留了下来。
她说,所有这些文件都得整理出来。必须在女孩们回来之前弄好。她答应过她们一些事的。
“什么事?”
“就是一些事罢了。”
她们很快就会回来吗?
紫罗兰说是的。她觉得是这样的。想着这事的时候,她的双手在桌面上揉来揉去。她咬了一口饼干,把剩下的部分捏碎。戴恩看到她把饼干屑扫到手心,倒进她的咖啡。
“她们寄来了这个。”她说,把一张卡片推向他。它靠在糖罐上搁着,他之前注意到过。一张手制卡片,用蜡笔画着孩子气的紫罗兰图案,还有小小的红心。她似乎希望他读它,于是他照做了。
无比,无比感谢您的帮助和坦诚。您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精彩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反父权主义之怒火的经典故事。您给我们的这份礼物,我们可以传递给别人吗?所谓的女性之疯狂,其实不是别的,正是数个世纪的打击压迫的结果。关于小溪的那段实在太精彩了,有多少女人会产生共鸣啊!
在底部,用大写字母写着:期待早日看到那些文件。下次一定。对您充满爱意和感激。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戴恩说,“你干吗非得帮她们整理文件?她们不能自己在这堆破烂里翻翻,找到想要的东西吗?”
“因为我不好意思啊!”紫罗兰激动地说,“我不想任何人看到这些。”
他告诉她根本,根本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不该说‘破烂’。我只是想说,你在这么多年里存下了不少东西啊。有些可能很有意思呢。”
“没人知道它们的意义!我必须亲自整理它们!”
“反父权主义之怒火,”戴恩又拾起那张卡片,“她们是什么意思呢?”他想知道她们为什么用大写来强调“女性之疯狂”和“打击压迫”。
“告诉你吧,”紫罗兰说,“让我来告诉你吧。你不知道我不得不与之作战的是什么。有好多事情并不是那么美妙啊。我走进来,打开那个旧箱子,看了看里面,你知道我找到了什么吗,戴恩?全都是脏东西。马粪。一排排摆着。是故意的啊。在我自己家里,在我的箱子里,我发现的就是这个。”她抽泣起来,这一点也不像她,毫无迷人之处,自怨自艾的。
戴恩告诉西奥这事,西奥笑了,说:“听说这事我很难过。她说什么了吗?”
“我说我要去看看,她说都扔掉了。”
“确实。不错,看起来好像哪里出岔子了,对吗?我想我能感觉到它快来啦。”
戴恩想起来她的另一句话,不过他没说。那不重要。
“那是个恶心的玩笑,对吗?”她抽泣道,“那种弱智才能想得出来的玩笑!”
第二天,戴恩一口气开出镇子,开到紫罗兰门前的小路,看到她的前门大中午就敞开着。他通常不会走这条路。今天这么做并不奇怪,因为过去几个小时里,他脑海中一直都是紫罗兰。
他想必是在火焰刚刚在厨房升起时进的门。他先看到了它们在厨房墙上映出的亮光。他冲进去,紫罗兰正往煤气炉上堆文件。她点着了火。
戴恩从大厅里抓起一张小地毯掩护自己,设法关掉了煤气。烧着的纸片飘到空中。地板上堆满纸张,有些还装在盒子里。紫罗兰显然打算把它们全烧掉。
“哦,耶稣啊,紫罗兰姨妈!”戴恩嚷道,“耶稣啊,耶稣啊,你在做什么!快出去!出去!”
紫罗兰站在屋子中央,像一截黑色木桩扎根在那里,周身飘扬着燃烧的纸片。
“出去!”戴恩吼道,把她扳转身,推向后门。突然之间,刚才绝对的静止变成了惊人的速度。她跑向,或者说是一头扎向门口,打开门,跑进后门的走廊。她没冲下台阶,而是从走廊边缘径直跌下去,头朝下栽进维克种的玫瑰灌木。
戴恩没有立刻发现她跌下去了。他在厨房里手忙脚乱。
幸运的是,一堆堆或者一捆捆的纸张不像人们以为的那样容易着火。戴恩更担心的倒是窗帘或炉子后头发干的油漆墙。紫罗兰不再像从前那样精心料理家务了,墙壁油腻腻的。他用小地毯按住炉子上蹿起的火焰,然后想起他亲自买来,要求紫罗兰收在厨房柜子里的灭火器。他举着灭火器在厨房里跌跌撞撞地跑着,追逐着火的小鸟们,把它们变成落到地上的焦纸片。他被地上的一堆堆纸张绊住脚步。不过窗帘没着火。炉子后头墙上的油漆冒出泡泡,不过也没烧起来。他继续追逐着,用了五分钟或者更短时间就扑灭了火。只有烧焦的纸片,如肮脏的飞蛾翅膀一般,落在所有东西上面—真是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