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第15/18页)

他相当确定这些女孩真的存在,不过那会儿一切在他听来都有点糊里糊涂的。(他不知道自己正在发低烧,之后不得不对牙齿采取根管治疗。)他确实打算到镇上打听打听,看看还有谁见过她们。过了一阵,等他确实着手去打听的时候,他发现符合描述的两个女孩在旅馆里住过,她们有一辆破旧的蓝色达特桑汽车,但是经常步行出门,在镇里镇外都一样。大家都认为她们是搞妇女解放的。人们对她们的衣服不怎么看得上眼,不过她们也没惹什么麻烦,只是在旅馆里跟脱衣舞者发生了一些争论。

同时,他从紫罗兰那里听到了很多。她打电话到他家时,他的牙齿正酸痛,几乎没法讲话。她说,很遗憾他身体不好—否则就可以过来看看希瑟和吉莲了。

“希瑟是个子高的那个,”紫罗兰说,“她有长长的金发,体型瘦削。要说她有哪里像美丽小希,那就是她的牙齿了。不过希瑟的牙齿挺配她的脸型的,洁白美丽。吉莲是个好看的女孩,鬈发,晒得黑黑的。希瑟的白皮肤一晒就发红。她们穿的是一样的衣服—你知道的,军装裤子和工作制服衬衫,还有男孩子的靴子—不过吉莲总是系着皮带,竖起领子,她这么穿显得挺时髦的呢。吉莲更自信一点,但是我觉得希瑟更聪明。她更感兴趣呢。”

“对什么感兴趣?”戴恩问,“说到底,她们是什么人呢—学生吗?”

“她们上了大学,”紫罗兰说,“我不知道她们学的是什么。她们去过法国和墨西哥。在墨西哥,她们住在一个叫作女人岛的地方。那是一个女人统治的世界。她们在一家剧院工作,做编剧。她们自己写剧本。不接受别的作者的剧本,也不演现成就有的剧本。这家剧院里全是女人。她们给我做了一顿好吃的晚饭。戴恩,真希望你能来这里。她们做了一道有朝鲜蓟心的沙拉呢。”

“紫罗兰听起来好像嗑药了似的,”戴恩对西奥说,“听起来好像她们把她给迷昏头了。”

一恢复说话能力,他就给她打电话。“那些女孩感兴趣的是什么,紫罗兰姨妈?她们是对旧瓷器和珠宝之类的感兴趣吗?”

“不是啊,”紫罗兰生气地答道,“她们对家族历史感兴趣。她们对我们的家族和我记得的事感兴趣。我不得不跟她们解释炉子上的储水罐是怎么回事。”

“她们打听那个做什么?”

“哦。她们有点想法。想用那个来写剧本。”

“她们哪里懂什么剧本?”

“我没告诉你吗,她们参加戏剧演出的?她们自己写剧本自己演,在那个女人的剧院里。”

“她们想写什么样的剧本?”

“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真写。她们只是对过去的日子感兴趣。”

“现在正流行这个,”戴恩说,“对过去感兴趣。”

“她们不是装装样子的,戴恩。真的感兴趣。”

不过,他觉得这回她听起来没那么兴奋了。

“你知道她们会把所有名字都改掉,”她说,“写戏的时候,会换掉所有的名字和地名。不过我想,她们只是想打听打听事情,聊聊而已。她们其实没那么年轻,只是看着挺小的。她们充满好奇,而且无忧无虑的。”

“你的脸不一样了,”戴恩终于去看紫罗兰时说,“你瘦了吗?”

紫罗兰说:“我想没有吧。”

戴恩自己瘦了十二磅,但她都没在意。她看起来很高兴,又有点躁动不安。她不断站起又坐下,看看窗外,漫无目的地把厨房里的东西挪来挪去。

女孩们已经走了。

“她们不回来了吗?”戴恩问。

不,要回来的。紫罗兰觉得她们会回来,只是不知何时。

“去找她们那个岛了吧,我猜,”戴恩说,“她们那个女人统治的岛。”

“不知道。”紫罗兰说,“我想她们去蒙特利尔了。”

戴恩不愿相信他竟会因为两个从未谋面的女孩如此不安、狐疑。他几乎要将之归罪于他为了牙痛不得不服的药了。他有种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瞒着他—它遍布在他四周,却瞒着他—某个无聊、愚蠢、恶毒的秘密。

“你剪了头发。”他说。正是因为这个,她的脸才不一样了。

“是她们剪的。她们说这是圣女贞德的发型。”紫罗兰像习惯的那样,揶揄一笑,摸了摸头发。“我告诉她们,我可不希望到头来给绑在柱子上烧死。”

她抱着脑袋,前后摇晃着。

“她们把你弄烦了,”戴恩说,“她们把你弄烦啦,紫罗兰姨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