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躲闪重拳(第7/26页)

“如果我是你父亲,”科尔曼的父亲对着庄严地端坐在空盘子前的孩子说道,“你知道我现在要对你说什么?”

“什么?”科尔曼说,声音很轻,并不是因为他长跑过后精疲力竭,而是因为他对父亲——不再是验光师而是餐车服务员,并且直到死都会只是餐车服务员的父亲——说他不是他父亲之后,心灵受到了净化。

“我会说:‘你昨晚赢了?好。现在你可以以不败的记录退休了。你退休了。’这便是我要说的话,科尔曼。”

科尔曼后来跟他谈话时,要容易得多了,那时他已做了一下午的功课,母亲已经借机和父亲详谈并进行了劝解。他们都多多少少平静地坐在起居室里,听科尔曼描述拳击的精彩,以及他所具备的在拳击上过人的素质如何在田径上也发挥了明显的优势。

现在是母亲提问,回答她没有丝毫的困难。她的小儿子被格拉迪斯·西尔克所有的美梦所包裹,仿佛是上天赐给她的一件礼物,他变得越英俊,越聪明,她就越难将这孩子与梦想相区分。她虽然对医院里的病人既温柔又体贴,但对于其他护士,甚至医生,包括白人医生,她都会既严格又严厉,把强加在自己身上的苛刻的行为准则强加在他们身上。她也会那样要求欧内斯廷,但对科尔曼却从来不。科尔曼得到的是与病人同等的待遇:她无微不至的仁慈与呵护。科尔曼享有他想要的一切:父亲的指导,母亲的关爱。古老的模式:严父慈母。

“我不明白你怎么对一个根本不认得的人撒野。特别是你,”她说,“你有着快乐的天性。”

“不是撒野,只是投入。这是个运动项目。比赛前你热身。你作假想拳斗。你做好准备应付任何针对你的举动。”

“如果你以前从未见过对手呢?”父亲问,他尽其所能克制着讽刺。

“我的意思是,”科尔曼说,“你不必撒野。”

“但,”母亲问,“如果那孩子撒野了怎么办?”

“不要紧。头脑决定胜负,而不是撒不撒野。让他撒野,谁在乎?你得动脑子。就像下象棋。就像猫捉老鼠。你可以引诱那家伙。昨天晚上,我和那家伙对打,他大约十八或十九岁,有点迟钝。他一拳打在我头顶上,所以他第二次那么干的时候,我就有了准备,砰的一下,我用右拳,而他不知道我拳头从哪来。我把他打倒了。我平时不把人家打倒在地上,可是我把这家伙打倒在地上了。我赢了是因为我诱使他以为他可以再次用同样的拳法击中我。”

“科尔曼,”母亲说,“我不喜欢听你说话的声音。”

他站起来,演示给她看。“瞧。这是个慢拳,看见了吗?我看见他的出拳很慢,而且没有重击到我。没有伤到我。妈,我心里想如果他再来,我就闪开,用右拳出击,所以当他又挥出拳头,因为慢,我看得很清楚,我出拳对抗,并击中了他。我把他打倒了,妈,但并不是因为我撒野,而是因为我打得比他好。”

“但这些你所斗的纽瓦克孩子,他们跟你的朋友不一样。”她充满爱心地提起他在东奥兰治同年级的两名最有礼貌、最聪明的黑孩子的姓名,他们的确是跟他一起吃午饭、一起在学校里闲逛的伙伴。“我看见街上的那些纽瓦克孩子,那么粗野,”她说,“田径比拳击文明多了,对你更合适,科尔曼。亲爱的,你跑得多美啊。”

“他们有多粗野也罢,或想象自己有多粗野也罢,都无济于事。”他对她说,“在街上起作用,但在场子里不。在街上那家伙说不定能把我打傻了,但在场子里,有规则的情况下,戴着手套,不,不——他一拳都打不中。”

“但当他们真的击中了你怎么办?你就会受伤的。撞击力。一定会的。那多危险。你的头。你的脑子。”

“你边打边转头,妈。就为这他们教你怎么转头。像这样,看见了?这减轻了冲撞力。有一次,只有一次,而且只因为我笨,只因为我愚蠢的错误,因为我当时不习惯和左撇子斗,我感到有点头晕。就像你头撞到了墙似的,感到有点晕或站不稳,但突然你身子复原了,你只需抓住对方或让开,随后你的头脑就清醒了。有时,你鼻子挨了一拳,眼睛有一秒钟湿漉漉的,仅此而已。如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一点危险都没有。”

听了这句话,父亲感到听够了。“我见过有人给一拳打得从此人事不省。当那种事发生的时候,”西尔克先生说,“他们的眼睛可不会湿漉漉的——当那种事发生的时候,他们被打得咽了气。即使是乔·路易斯,如果你记得的话,都被打断了气——不是吗?我说错了吗?如果乔·路易斯可以被打得断气,科尔曼,你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