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22页)

梅丽出生后,多恩还是给她进行了洗礼。她本来可以自己举行洗礼,或者请她母亲来干。但她还是想正式一些,所以请了一位神甫和一些教父,把孩子带到教堂举行洗礼。在娄·利沃夫偶然在旧里姆洛克那房子的一间无人使用的卧室抽屉里发现洗礼证书之前,无人知道此事——只有瑞典佬,多恩当天晚上就告诉他了,刚洗礼过的婴儿已经入睡。她已去除原罪、注定将上天堂。等洗礼证书重见天日的时候,梅丽已经是一个六岁大的家中宝贝,她引起的不安很快就平息了。尽管如此,那并不意味着瑞典佬的父亲能够动摇自己的信念,他认为梅丽生活中的艰辛背后就是那次秘密的洗礼:那件事、圣诞树、复活节无边女帽,足够让这女孩永远也弄不清楚她到底是谁。那件事,还有她的德威尔姥姥——她也无济于事。梅丽出生七年后,多恩的父亲第二次心脏病发作,在安装炉子的时候突然去世。从那时起,没有什么能将德威尔姥姥拖出圣吉纳维芙教堂。她每次只要遇到梅丽,便诱使她上教堂,只有上帝知道她们在那里给她灌输了什么。瑞典佬现在要相信父亲得多——关于这事,关于一切事情,真的,比起他自己成为父亲之前——总是对他说,“爸,梅丽把这一切不当一回事。对她来说那只是姥姥和姥姥做的事情。和多恩的母亲一起上教堂对梅丽来说并不意味着什么。”可是他父亲不买账。“她跪下了,不是吗?她们到那里做的那一套,梅丽跪在地上——对吧?”“是啊,当然,我猜也是这样,她跪下了。但是那对她毫无意义。”“是吗?对我却很有意义——意义很大!”

娄·利沃夫退却了——也就是说,在儿子面前——不将梅丽的尖叫声归罪于洗礼。但是他和妻子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没有这样小心了。他愤怒地想到那位德威尔女人使孙女受“某种天主教废话”的罪,他大声地质问,梅丽第一年的高声尖叫把全家人都吓得要死,难道不是那次秘密的洗礼一直在暗地里作祟吗。也许发生在梅丽身上的一切糟糕的事情,甚至那件最糟糕的,都起源于那个时候和那个地方。

她尖叫着来到这世上,尖叫声没有停止。这孩子尖叫时嘴张得太大,脸上细小的血管都裂开了。医生起先以为是腹痛,可是持续了三个月。为了找到另外的答案,多恩带她去做了各种检查,看了各种医生——然而梅丽并不让你失望,她当场也会叫起来。有一次多恩甚至从尿布上挤出一些尿来,拿去让医生化验。那时,他们有随遇而安的迈拉做管家,一个高大、欢快的酒吧招待的女儿,来自莫里斯顿的小都柏林。如果梅丽闹起来、放声尖叫,她总是抱起梅丽,让她依偎在她枕头似的丰满胸脯上,低语柔情地安抚她,就像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可是迈拉这样做,效果并不比多恩的好多少。为了控制引发那种尖叫的机能,没有哪一种方法多恩没有尝试过。她带梅丽去超市时,事先要做充分的准备,似乎要用催眠术让孩子进入安静的状态。要去购物,她总会给她洗个澡,睡会儿觉,换上漂亮的干净衣服,把她在车上安顿好,用购物车推着她四下转悠——也许一切都很正常,直到有人走上前来,在推车上弯着腰说道,“啊,多可爱的宝宝,”那就糟了:接下来就是无法安抚的二十四小时。晚饭时,多恩会对瑞典佬说,“所有努力全白费了,快要把我逼疯了。如果有用的话,我宁愿倒立起来——可没有用。”梅丽第一个生日的家庭电影里面,大家都在唱“生日快乐”,梅丽却坐在她的高背椅上高声尖叫。但是只过了几个星期,没有什么明显的原因,这种尖叫的狂怒开始减弱,然后次数越来越少,到她一岁半时一切都变得美妙,并保持下来,直到开始结巴。

梅丽身上出现的毛病是她爷爷那天早晨在中央大街见面时就预料到的。瑞典佬坐在办公室角落的一张椅子上,完全脱离战线,每当多恩提到耶稣,他都痛苦地透过玻璃观看车间里正在缝纫机上工作的一百二十名女工——其他时候他总盯着自己的脚。娄·利沃夫铁青着脸坐在桌前,那不是他喜欢的、在外面生产车间喧闹的活动中心的书桌,而是他很少使用的、躲在玻璃隔间里寻求安静的书桌。多恩并没有哭,没有崩溃、撒谎,真的,实际上很少——只是坚守自己的阵地,就靠她那六十二点五英寸[45]。多恩——她为这样的严加盘问做过的一次准备是在她参选新泽西小姐时的面试。她的得分已经很高了,当时她站在五位就坐的评委面前,回答有关她生平的问题——感觉不错。

下面是瑞典佬永远也忘不了的问话的开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