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2/13页)

“1969年,大家有一阵突然认为尼克松会在白宫里给格兰特安排个位置,这位国会议员丈夫和女主人作家妻子上了《生活》杂志封面。不,格兰特永远成不了霍尔德曼,但是最后他也因为水门事件翻了船。把命运与尼克松联在一起,面对所有不利于他领导的证据,在众议院为他辩护,直到他辞职的那个早晨。格兰特就是为这个而在1974年落选。不过,他一开始就在效仿尼克松。尼克松有阿尔杰·希斯,格兰特有铁人。为了在政界迅速取得显要地位,他们每人都有一位苏联间谍。

“我在C-S P AN台上看到卡特里娜参加尼克松葬礼。格兰特已在多年前去世了,后来她也死了。她和我差不多年纪,可能大一两岁。约巴·琳达市的葬礼上,降着半旗,国旗飘扬在棕榈树间,背景是尼克松的出生地,但卡特里娜在这里仍旧是我们的卡特里娜,她头发白了,消瘦了,但还是那个要影响人从善的人,和巴巴拉·布什,贝蒂·福特,南希·里根攀谈。生活仿佛从来没能迫使她承认丝毫她的虚荣做作,更不要说是放弃了。她仍专心一意决心做正确行为的全国权威,对执行正确事物是极端严厉。看到她在那里和我们另一位伟大的道德指路人参议员多尔交谈。她认为她说的每个词都是最重要的,在我看来,她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弃这个想法。仍然不注意缄默内省。仍旧是监察别人的正直与否。毫不悔改。非常顽固,而且还炫耀这个荒谬的自我形象。你知道,愚蠢是无药可救的。这女人就是道德野心及其有害性和荒唐性的化身。

“格兰特夫妇所关心的只是如何让艾拉服务于他们的目标。而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呢?美国吗?民主吗?若爱国主义成了追逐私利,自我牺牲,自我崇拜的托词……你知道,我们从莎士比亚那里知道讲述故事时对任何一个角色都不可放任你幻想的态度。但我不是莎士比亚,我还是鄙视那个受雇诽谤他人的文人和他的妻子,为了他们对我弟弟所做的事——而且做得毫不费力,支使伊夫就像支使一只狗去前门廊拿报纸。记得格洛斯特怎么说老李尔王的吗?‘国王盛怒了。’我在约巴·琳达看到卡特里娜·范塔索时自己就是如此盛怒了。我对自己说,她什么都不是,无足轻重,一个小角色罢了。在二十世纪意识形态的恶毒事迹的辽阔历史中,她不过是扮演了小丑般的角色罢了。然而看到她我还是几乎难以忍受。

“不过我们第三十七任总统的整个葬礼几乎是让人无法忍受的。海军乐队和合唱团演奏了所有停止人的思维制造恍惚状态的歌曲:《向领袖致敬》,《美国》,《你是雄伟旧国旗》,《共和国战争之歌》,当然还有那些让人人暂时忘记一切的麻醉剂中最激动人心的,全国的麻醉剂,《星条旗之歌》。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比利·格雷厄姆那种让人升华的讲话,裹着国旗的棺材,以及一队不同种族的抬棺军人——整件事以《星条旗之歌》达到高潮,随后是猛烈的二十一响鸣炮,和葬礼号——要引导大众昏厥。

“然后就由现实派来控制,他们是建立交易和中断交易的行家,以最无耻的方式破坏敌手的大师,道德因素总是最不被他们重视,他们说了所有大家熟知的不真实,全是伪善的言不由衷之词,却只字未提死者真正热爱的事物。克林顿盛赞尼克松的‘光辉历程’,他为自己的真诚所感动,对尼克松给过他的所有‘睿智的忠告’私下表示谢意。皮特·威尔逊市长深信不疑地对大家说大多数人想起理查德·尼克松,就想起他‘杰出的智慧’。多尔和他滔滔不绝涌出的哀痛言辞,都是陈词滥调。品格高尚思想深邃的基辛格‘博士’,用他最自命不凡的方式——带着泥浆般的声音的权威感——引用了一句其声望不输于哈姆雷特献给他被谋杀的父亲的颂词的句子来描述‘我们英勇的朋友’。‘他是个大丈夫,彻头彻尾的,我不会再看到他这样的人。’文学不是基本的现实,而是一种昂贵的装饰品,使用它的哲人自己已是满身饰品,因此他对哈姆雷特谈到那位无与伦比的国王时的双关语境毫无所知。不过,大家坐在那里,看着最后的掩饰却要维持表情严肃,承受着这种巨大压力,谁还会计较朝上的这个犹太人,因为他引用了不适宜的文学经典而在文化上失言呢?谁会去忠告他他该引用的不是哈姆雷特说他父亲而是说他叔叔克劳地的段落呢,哈姆雷特对这位新国王,谋杀了他父亲的篡位者的段落?在约巴·琳达市有谁敢喊出来,‘嗨,博士——引这句吧:“人们将目睹邪恶之事/尽管泥土已将之淹没”?’

“谁?杰拉尔德·福特吗?我从不记得从前看到过杰拉尔德·福特像在这块墓地上如此精力集中,如此充满智慧过。罗纳德·里根对着穿制服的名誉卫兵致那个他著名的礼,总是半疯狂的感觉。鲍勃·霍普坐在詹姆斯·贝克边上。伊朗反政府分子军火商阿德南·哈朔吉坐在罗纳德·尼克松旁边。窃贼G.戈登·利迪也在,傲慢的脑袋剃过。最不光彩的副总统斯皮罗·阿格纽,那张没有群氓式的面孔。最迷人的副总统,活泼的丹·奎尔,看去清楚一如钮扣。这个可怜的人费了大劲:总是呈现出有智慧的模样,却总是做不到。所有这些人在加利福尼亚的阳光和动人的微风中一起进行老一套的哀悼:被控告者与未被控告者,被判有罪者与未被判者,最终,他的杰出智慧安眠在星条旗覆盖下的棺材里,不再紧抓、追寻过度的权力,他将整个国家的道德规范翻了个个,制造了一场巨大的全国灾难,是美国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从亲手挑选的继任者处赢得对他在在任期间犯下的那些破门入侵罪行全面无条件谅解的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