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6/12页)

“这里,”她说。“《艾洛伊斯和亚伯拉德》。”“我母亲读过这本书,”我说。“你母亲是不知廉耻的贱妇,”西尔菲德答道,这让我膝盖都软了,后来才意识到她是开玩笑。不只是我母亲,近五十万美国人买了这本书而且读过。“这里——打开一页,任何一页,手指点到随便什么地方,然后就准备着为之着迷吧,纽瓦克的内森。”

我照她说的做,当西尔菲德看到我手指所指的地方时,微笑着说:“哦,你不需看太多就能发现她天分最高的爱情描写。”西尔菲德对我大声朗读道,“‘他的手紧紧抓着她的腰,把她拉向他,而她则感觉到了他腿上的强壮肌肉。她的头向后仰着。她的嘴张开接受他的吻。有一天他会为他对艾洛伊斯的这种激情而遭阉割,受到残酷的报复性的惩罚,但现在他还远没有遭受损伤。他握得越紧,压在她敏感部位上的力量就越大。他情欲勃发,他的天才将修改基督教神学的传统教义并重新赋予其活力。她的乳头凸起坚硬,当她想到“我在亲吻二十世纪最伟大的作家和思想家!”时,肚子都收紧了。“你身段好极了,”他对她耳语,“隆起的乳房,腰肢纤细!即便是你长袍下宽松的丝缎裙也无法掩盖你美丽的臀部和大腿。”他闻名的是对普遍概念问题的解决方法和对辩证法的独特运用,而他也同样明白,即使是在现在,以他拥有学识的名望之高度,如何融化一颗女人的心……到早晨他们满足了欲望。终于她有机会对圣母的圣徒和大师说:“现在请你教给我。教教我,好吗,皮埃尔!给我讲讲你对上帝和三位一体之秘密的辨证分析吧。”他如此做了,耐心地详尽说明了他对三位一体的理性解释,然后他又第十一次和她交媾。’

“十一次,”西尔菲德说,纯粹为了她刚听到的事乐不可支。“她那位丈夫不知道什么是两次。那个小仙女不知道什么是一。”要过了好一阵她才能——我们两人才能——止住不笑。“‘哦,教教我,好吗,皮埃尔,’”西尔菲德喊道,就毫无理由地——只是因为高兴——大声在我的鼻尖上亲了一下。

西尔菲德把《艾洛伊斯和亚伯拉德》放回书架,我们两人都多少又有些冷静下来,我觉得这时够勇气问她一个整个晚上我一直想问的问题。我一直想问的问题中的一个。不是“生长在贝弗利山庄是怎样的?”;不是“住在吉米·杜兰特隔壁是怎样的?”;不是“有一对电影明星父母是怎样的?”。因为我怕她取笑我,我只问了我认为是最严肃的问题。

“在广播城音乐大厅里演奏,”我说道,“是怎样的?”

“恐怖。指挥就够恐怖了。‘我亲爱的女士,我知道在那一小节数到四是很困难,但是如果您不介意,那就太好了。’他越是礼貌,你知道他越是心下不快。如果他真的生气了,他会说,‘我亲爱的亲爱的女士。’那个‘亲爱的’透着恨意。‘这不太对,亲爱的,这个该用琵音和弦’。而你演奏的部分明明印的是不用和弦。你不能反驳,这样显得你好辩又在浪费时间,‘对不起,指挥,其实乐谱印的正相反。’于是每个人都看着你想,难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弹吗,傻子——还得他告诉你?他是世上最糟糕的指挥。他指挥的都是标准曲目,而你还是不得不想,他从来没听过这曲子吗?还有那辆乐队的车。在音乐大厅里头的。你知道,把乐队移入观众视线的那个平台。它向上移动,又向后,向前,再向后,每次动起来都是猛的一下——它是在液压升降机上——你就坐着紧紧抓着你的竖琴,哪怕弄得琴都要走音了。演奏竖琴的人一半时间是在调音,另一半时间在跑调。我恨所有的竖琴。”

“真的吗?”我说道,笑个不停,部分是因为她是在扮滑稽,部分是因为她在模仿那位指挥时也在大笑。

“竖琴太难演奏了。老是出问题。你对着琴喘口气,”她说,“它就走音了。费劲让竖琴保持良好的状况让我发疯。把它搬来搬去——就像搬动一架航空母舰。”

“那你为什么弹竖琴呢?”

“因为指挥说对了——我是傻。双簧管演奏者是聪明的。小提琴演奏者是聪明的。但演奏竖琴的人不是。竖琴演奏者是傻子,低能的傻子。选上一个如竖琴一样会毁了你的生活的乐器的人会有多聪明?如果不是那时我只有七岁,太傻,不知道此事之不妥,我决不会开始弹竖琴,更不用说现在还在弹了。我甚至意识中不记得弹竖琴以前生活的样子。”

“你为什么那么小就开始弹琴?”

“大多数去弹竖琴的小女孩之所以去弹竖琴是因为妈妈认为她们去弹这琴是多么美好。它看上去那么美丽,所有的音乐是如此甜美,是在小房间里文雅地演奏给文雅的人听,他们对此是毫不感兴趣。琴柱以金箔涂就——得戴着太阳眼镜去看。真是精美。它竖在那里,让你无时不想到它。它又是那么庞大,你永远无法把它搁起来。搁到哪里呢?它总是竖在那里嘲弄你。你永远无法摆脱它。就像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