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青梅竹马(第5/7页)

在苏珊大略的记忆中,她决定勾引爱德华,然后出去和他把事做了。但细想之下却并非如此。她发出暗示,却自己也不清楚在暗示些什么。两人之间充满爱意的冲动,雨中的漫步时亲昵地相互轻拍,调情。他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她照着他胸口来了一拳。在学校的酒吧里,她悄悄走到他身后捂住他的眼睛。一天的刻苦学习之后,还有整晚的论文要写,他们沉默地坐在食堂吃着晚餐。她看着他微微凌乱的金发,他疲惫失神的双眼,感到一种奇异而陈旧的温暖,眼前这个怪异的年轻人与她非同寻常地亲密,她愿意照顾他。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勾引他。

他到底对她感不感兴趣呢?她在他身上寻找着迹象,想看看他到底是为她所吸引,还是对她敬而远之。他们在学校酒吧喝啤酒的时候,她对他说:“我想和你一起住,爱德华。”他大笑起来,把她的话当成一个笑话,以此婉拒了她。她也笑了,也把自己的话当作了一个笑话。

她引发起了审查和色情的话题,还谈了精神分析法和性欲的三个阶段:口唇期、肛门期和生殖器期。她又谈起柏拉图作品中的同性恋元素和古代奥林匹克运动会上那些裸体的运动员。她给他看了自己正在写的论文《致羞怯的恋人》。讲到一半,她突然停下来说:“我老是忘记,你还是个处男。”他脸红了,轻咳了几声。

她想,她并不想做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想把他从自满之中拉出来。在一个温暖的春日,他们去森林公园寻找候鸟。他们进行了一场怀旧的谈话,谈论了家庭和他们在海斯廷斯的生活,也谈到了他的未来。作为一位律师,他想接手别人无法处理的民权案件,并为穷人提供免费法律援助。她认为他是个好人,并为此感到骄傲,好像是她把他塑造成这么好的一个人一样。他们很晚才回到学校,天都黑了。送她回宿舍之前,他邀请她去公寓喝咖啡。他们走上黑暗的楼梯,他打开门,他们走进房间,他开了灯,她对当下感觉到一种无法抑制的兴奋。她头晕目眩,此刻这里充斥着她的存在,还有爱德华,一切的生命仿佛都集中于此,让她想尖叫、想歌唱。他煮了咖啡,端出小点心,去书架拿来了一些有关鸟类的书查阅今天看到的美洲红尾鸲和刺嘴莺,他们紧紧挨着坐在一起。时间仿佛有质量,走过时发出了低沉的嗡鸣。她再也无法忍受,只听到一个声音在说:“上啊,现在正是时候。”随后,她听到自己贴着爱德华的耳朵悄声提出一个建议。

两人心跳加速,全身战栗,他瞪大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她,因为距离太近而失焦。他声音嘶哑地说:“真的?”她的谨慎和理智来得太迟:“如果你愿意的话。”他低沉地叹息:“感谢上帝。”

他床头的边桌上孤零零地摆着一盏台灯,灯光弥散在整个房间中。她穿了一件柔软的浅绿色外套,下身是苏格兰呢百褶裙,脚上套着白袜子,衣服里面穿了白色胸罩,裙子下面是白色内裤。她的身体又瘦又长,双颊苍白,那时她还不戴眼镜,头发高高地扎起一条马尾辫,垂在后背上。她一直担心自己的胸部太小,直到看到了爱德华眼中的惊叹。他甚至比她还要瘦长,肋骨清晰可见,大腿很细,生殖器却显得比身体的任何一部分都要巨大而结实。房间里很冷,两人都不住地打着寒战。

卧室里,他倒抽一口气,闷声哼着、喘息着、低吼着。坦率地讲,苏珊很享受。这一次比他们之后任何一次做爱都更让她享受。他压在她身上,猛烈地摇动着,高喊出声。你太棒了,我简直不敢相信。事后,他感谢了她的慷慨。

随后,两人赤裸着身子谈了很久,慵懒地相互抚摸着。他向她倾诉了一个至今没有泄露给任何人的秘密:他开始写作了。他的诗、小说和随笔已经写了两大笔记本了。

爱德华和苏珊,多么完美的结合,她的母亲说,这简直是亲上加亲。那是1965年寒冷的3月。结婚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两人仍然继续着学业,只不过苏珊搬进了爱德华的公寓。他们觉得,这就是幸福。

苏珊还可以勉强记起一些当时的幸福。过去的25年里,她从来没有回忆过那时的事,而更愿意将那段时光看做一个幻觉,以保护阿诺德和孩子们。她不想流露出自己的失望。

她现在想起更多的是曾经度过幸福时光的地点。幸福难以捉摸,而地点却让它无所遁形。她想起了他们夏天度假的地方,也想起了芝加哥。提到与爱德华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她只能想到夏天。而她和爱德华在一起的两个夏天里,只有第一个夏天有幸福可言。那年夏天,他们一半时间住在她父母位于缅因州的旧房子里,一半时间住在纽约他从表哥那里借来的小屋中。缅因州的房子俯瞰一个冷寂的港口,四周种着松树,让他们想起童年。它有山墙和纱窗,门廊四周也装着纱门。房子的下方地势陡峭,长满青草,直通石滩。她还记得小船里爱德华的样子,因为他们15岁的时候划过一次,结婚之后又划过一次。两次的记忆有些重叠。她记得小时候的爱德华在船上试抽一支香烟,随后把它扔进水里。她记得他讲起他的继母,说她在他父亲死于心脏病之前离了婚,看到一个男孩哭泣,她感到十分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