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五个法定问题(第3/4页)

“她是我妹妹,雷切尔。”高德维泽对艾伦说,连身子都没欠一欠。“她替我照顾房子。”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斯诺,说服奥格勒索普小姐参加《吉妮娅姑娘》的演出。说真的,那就是为你而写的。”

“但是那个角色的戏份太少……”

“确实不是主角,但是对一个多才多艺、戏路很宽的艺术家来说,这是戏里最好的角色。”

“再来点鱼好吗,奥格勒索普小姐?”高德维泽小姐尖声说。

斯诺先生嗤之以鼻。“不会再有伟大的剧本了,布斯,杰佛逊,曼斯菲尔德……都死了。现在的都是广告,演员们被放在市场上,跟专利药品没有区别。这不是事实吗,艾莲?广告,都是广告。”

“但是广告不会带来成功。如果单凭广告就能成功,那么纽约的制片人个个都是百万富翁。”高德维泽大喊起来。“有一种神秘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抓住街上的人群,让他们走进某个剧院,在某个窗口买票,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广告可做不到,赞扬也做不到,或许是天才,或许是幸运,但是只要你能满足公众彼时彼刻的需求,你就能火起来。那就是艾莲在最后一场演出时所展示出来的。她和观众建立了联系。世上最伟大的演员演出世上最伟大的戏也有可能一败涂地。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没有人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前一天晚上你上床睡觉时家里还一无所有,而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你已经家喻户晓了。制片人无法掌控这个,就像天气预报员无法掌控天气。我说的不对吗?”

“自从华莱克死了之后,纽约观众的品味大不如前。”

“但是的确有过几个很好的戏啊。”高德维泽小姐用小鸟一般的声音说。

白昼之爱是脆弱的……黑色的漩涡……在黑暗的光线里破碎……扔掉……上帝,扔得高高的……她用刀切着莴苣的脆菜心。她喃喃自语,同时心中有无数混乱的言语的碎片。她坐在那里盯着一幅图画,上面有两个女人和两个男人坐在大房子里,天花板很高,水晶吊灯摇摇欲坠。她抬起头,发现高德维泽小姐小鸟般的眼睛正盯着她的脸,似乎有话要说。

“哦,是的,纽约的仲夏比别的季节更使人愉悦,大家都不那么匆匆忙忙。”

“哦,是的,说得很对,高德维泽小姐。”艾伦匆忙一笑环视大家……白昼之爱是脆弱的……黑色的漩涡……在黑暗的光线里破碎……

坐在出租车里,高德维泽的膝盖紧紧顶住她的膝盖,他的视线鬼鬼祟祟地在她脸和脖子周围结成一张密实得令她透不过气来的网。高德维泽小姐坐在她旁边,矮胖的身材再次暴露无遗。迪克·斯诺叼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用舌头使之翻来滚去。艾伦试图回忆起斯坦的模样,他的身材细高,像个跳高运动员;她无法想起他全部的脸,她只看到他的眼睛、嘴唇和一只耳朵。

时代广场上到处是亮闪闪的彩灯。他们走进埃斯特大厦的电梯里。艾伦跟着高德维泽小姐穿过许多餐桌走到屋顶花园。人们穿着晚礼服,细棉布夏装或者浅色套装,他们把脸转向她,目光追随着她,在她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就像是葡萄的藤蔓一样缠绕在她身上。乐队在演奏《在我的闺房》。他们在一张餐桌旁坐了下来。

“我们跳舞好吗?”高德维泽问。

她让他的胳膊环绕住她的后背,勉强笑了一下。他的大耳朵后夹着几根头发,正到她眼睛的高度。

“艾莲,”他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我以为我是个聪明人,真的。”他屏住呼吸,“但我不是。你让我像个小女孩似的多愁善感,我不想这样。你干吗不能多少喜欢我一点?我希望……判决书一下来我们就结婚……你不能偶尔对我好点儿……吗?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到,你知道的……在纽约,我能为你做很多事……”音乐停了。他们站在一棵棕榈树下。“艾莲,你来我办公室,签了那份合同。我让费拉利在那儿等着呢……15分钟我们就能回来。”

“我得好好想一想……我总是把问题留到第二天解决的。”

“天啊,你要让我发疯了。”

忽然之间她记起了斯坦的全貌,因为他就站在她面前,柔软的衬衫领口系着领结,头发乱七八糟的,又在喝酒。

“哦,艾莉,看见你真高兴。”

“高德维泽先生,这位是艾默里先生。”

“我刚经历了一场观光之旅,说真的,你该来。我们去了蒙特利尔和魁北克,然后从尼亚加拉瀑布返回。我们从离开纽约到被他们抓住在波士顿邮政路上超速,一直都是醉醺醺的,是不是,皮尔琳?”艾伦凝视着站在斯坦身后的一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女孩,她戴着一顶插着鲜花的小帽,帽檐下是一双不甚清澈的蓝眼睛。“艾莲,这位是皮尔琳。这是个不错的名字,是不是?她告诉我她叫什么的时候我差点笑死,不过你不知道那个笑话。我们在尼亚加拉瀑布时如此亲密,以至于等我们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们居然已经结婚了。我们的结婚证书上还有紫罗兰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