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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

我已经告诉尼尔斯,你正在前来卑尔根的途中。终于这么做了以后,我如释重负。不过我马上就要出门,而且接下来整天都不在家。我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好好想一想。然后我俩就见面了——在明天,说不定还可以更早!

等到今天下午或傍晚又能够在旅馆上网以后,我会马上传邮件给你,到时候我们不妨作出更详细的安排。现在祝你有美好的一天,并且出门愉快!我很快就会下楼吃早饭,然后结账离开,继续开车上路。昨天晚上整个餐厅里面只有我独自一人,略感寂寞,于是我点了一大壶葡萄酒作为补偿。我觉得我必须也喝下你的那一份。我想象你就坐在我对面,然后我眼前还交互浮现你今日的模样,以及多年前的长相。你的外貌实在变化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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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开车长途跋涉之后,终于抵达了卑尔根。我正坐在旅馆房间里面,目光越过窗外的小隆额果斯湖,眺望远处的乌尔瑞肯山[1]。户外光线呈现出越来越强烈的对比,此时已近黄昏,这是我在这个夏天首度感觉到季节正在转换。

我刚才在松恩峡湾南岸不远处目睹了一场可怕的车祸,还一直为此震惊不已,我准备把小酒柜里面的饮料喝个精光,然后在就寝前读一读报纸。我们是不是可以敲定,由你在明天早上九点钟左右来旅馆柜台那边找我?说不定我们还可以一起开车去吕特勒达尔,接着搭乘渡轮前往苏伦德。

我迫不及待想再度看见你,迫不及待想握着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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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吃过早饭,而后一直在接待柜台那边晃荡。现在是九点十五分了。即便你还没有回复我之前传出的几封邮件,我仍然认定你已经读过它们,并且已在半路上了。如果你尚未出门的话,能否打一通电话给我?我就待在房间里面,保持手机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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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是中午了,我依旧没有你的任何消息。我曾试着拨打你的手机号码,可是你的手机整个上午都处于关机状态。我会继续等候几个小时,然后再打电话到你家。

斯坦:

您刚刚已经把这只闪盘插入了您的电脑。事故发生时,它就挂在苏伦的脖子上。但我可以向您保证,我所阅读的内容就只有那么多,刚好足以让我明白你们二人之间长期以来的通信内容是什么。这些电子遗物从此完全归您一人所有。我不相信还会有其他的备份,因为苏伦已经把她电脑内的那一份删除了。现在我就通过这只闪盘,传出我个人对您的最后说明。此外我还把您在那个可怕日子发送给她的几封邮件,一并转存了过来。当您读到这里的时候,就表示您已经找到了随身碟里面的全部内容。

我实在不晓得是否该为我们上次的再度见面表示谢意,所以为求保险起见,我就不那么做了。同时我也无意赘述,苏伦的葬礼是多么庄严隆重。起先我希望您保持低姿态,即便我们曾在送葬队伍沿着湖畔前进的时候交谈了几句,我还是不打算让英格丽、乔纳斯或其他任何相关人等知道您是谁。当时我期盼您能够保持理性,亦即充分表达尊重之意,至少避不参加吊唁。毕竟葬礼基本上算是公开仪式,但吊唁则具有私人性质——那是家族内部的事宜,而且在我看来它已经属于隐私权的范畴。

但您却表示想要全程伴随苏伦,直到在举行吊唁的终点大饭店说出最后一句话为止。您心意已决,非要那么做不可。最后我别无选择,只得让您随心所欲,并且在向孩子们介绍您的时候,把您讲成是苏伦大学时代的旧识。您可以将此做法称为中产阶级的双重标准,或者您想怎么称呼它都无所谓,反正没有人能够驾轻就熟地处理这种情况。我们从来就没有接受过相关训练,应该如何在一瞬间沦为鳏夫。

现在冒着显得小家子气的危险,我还必须补上一句:您竟然在吊唁刚结束的时候,坐着对英格丽大开玩笑!您的社交本能仿佛如鱼得水,突然变得十分活跃起来。您不仅闯入了吊唁,同时还想要吸引别人的目光。您希望获得观众,而您达到了目的。您把英格丽逗得笑了出来,那让我大受伤害。

我承认,苏伦并没有告诉我您与她之间的某些事情。但我早就听说过您,或许我应该表示:我听说过你们两个人——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之初那对如胶似漆的恋人。当我写出“听说过”一词的时候,那其实是极度轻描淡写的说法。我受够了。

您不妨认为,我是为了尽一己的义务才会寄出闪盘,并且还附上这几行文字。在我看来,这是我悼念苏伦时必须采取的做法。我感觉自己仿佛是在处理一件遗赠物,因为你们相互传送的信息与我完全无关。我虽然不清楚你们彼此写了些什么,但我知晓你们曾经互通邮件。况且苏伦从来都不想刻意隐瞒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