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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几个小时和连续几天的时间内,我们彻底分析了事情的始末。其实当我俩还坐在红色金龟车里面的时候就已经明白,我们碾过了那个像谜一样的女子。

我们在溪畔车内享受欢愉之前不久,曾经在荒郊野地看见过她。我们停下车子随即加速逃逸时,则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如今与她有关的唯一线索,就只剩下了莓红色的披巾。我们都认为,一定有人将她从路边抬起,然后用那辆白色厢型车把她载走了。我们断定这就是她之所以会消失无踪的唯一合理解释。那时还没有移动电话,于是我们在脑海中充满了这样的景象:白色厢型车的司机或许就在海姆瑟达尔的第一栋农庄那边停车求援,而且他还打电话报警和叫了救护车。要不然他就选择一路把油门踩到底,以便把受害者送往古尔镇上的医院。但我俩心中同样挥之不去的念头是,搞不好已经再也没有拼命踩油门的必要了。白色厢型车的司机也许只是神情肃穆地驾车前往海姆瑟达尔派出所,将他在52号公路发现的一具女尸交给警方。说不定他还谈到了一辆曾经对着他迎面驶来的红色福斯汽车。

公路开始向下通往西方,我们第二次经过布雷斯特伦,又来到当初我俩掉头离开的那个急转弯坡道。毫无预兆地,你就在悬崖前面突然停了下来,硬是要把我赶出车外。“出去!”你只是大声吼叫着,“出去!”

你怒不可遏,然而我不敢违逆你的意思,只得解开安全带,乖乖走下汽车。“斯坦,斯坦,”我哭喊道,“你到底打算干什么?难道你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吗?”我在震惊之余忍不住想道:难道他准备把我杀了吗?莫非他想除掉唯一的目击证人?说不定他从前就已经杀过人了……在我胡思乱想时你却让引擎发出嘶吼声,开车朝着悬崖冲了过去。你该不会是打算飞出马路,用这种方式来自我了断吧!于是我再度哭喊着:“斯坦!斯坦!”幸好你只是撞上了悬崖边缘上的一块大石头。接着你赶紧跳下车子,确定左侧的大灯也已经撞得粉碎。此外保险杠也被撞弯了,几乎对折过来。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而你连瞧都不瞧我一眼。

你只是冷冷地表示:“我们的车子刚刚在这个路段出了一点小状况。”

你拿出我俩从山上带过来的玻璃碎片,把它们放到那块大石头前面,摆在新撞出来的碎片旁边。你耐心,细致,仿佛在拼图一般,将最后的几小块也凑了上去。

当时已是午夜,而且颇为寒冷。本来我还担心引擎再也无法发动了,但幸好那辆金龟车仍可行驶,即便有一点嘎吱作响。现在我俩可以宣称:我们太过疲倦,而且一时精神不集中,以致在急转弯坡道撞上了一块大石头——它一定是被刻意摆在那个角落作为路障,借以预防有车子摔落悬崖。

我们向下行驶到玻尔衮的时候,不觉又是一阵心惊胆战,因为那座古老木板教堂宛如令人毛骨悚然的舞台布景一般,蓦然浮现于朦胧晨光中。更何况教堂四周环绕着老旧的墓碑,其中一块墓碑前面还燃烧着蜡烛,在灰茫茫的夏夜散发出粉红色光芒。

当我们沿着莱达尔河前进时,天空已逐渐放明。那个早晨的天色越是明亮,我俩越是提心吊胆。我们抵达莱达尔的时候几乎已经是白昼了,立即去寻觅住宿的地点未免为时已晚或者为时过早,况且我们无意开着那辆撞得惨不忍睹的汽车招摇过市。于是我们又向前行驶了最后十千米路程,来到位于雷夫斯内斯的渡轮停靠码头。第一班渡轮还要过好几个小时才会抵达,而码头旁边就只有我们那一辆车子。我们将椅背放平,设法小睡一下。实际上,我俩已经听天由命了,并且认定警方一定会赶在我们渡过峡湾之前进行拦截。除非渡轮开过来把我们载走,否则我们必将无路可逃。即便那位妇人已经死亡,或者无法作出指证,可是白色厢型车的司机早已看见一辆在顶部架着滑雪板的红色福斯汽车,而且没几分钟以后他就在路旁发现一名受了伤或者已罹难的女子。反正显而易见的是,警察随时都可能在这里现身。

可是她为什么会半夜在那里的深山徒步前进呢?当地没有房舍,甚至连捕鱼或狩猎用的小屋都找不到。她的穿着并不特别讲究,根本就不像是登山健行的服装。

那个女人是谁?她是独自待在山上吗?或许她另有同伴?说不定她涉入了某种活动。我想起了在海姆瑟达尔的最高点特别注意过的那辆拖挂大卡车。莫非这其中另有蹊跷?

我们神经过度紧张,所以根本就睡不着。但我们都害怕见到光,只得继续闭上眼睛躺着,像获准一同过夜的小孩子那般地喃喃细语。我絮絮地说着,我们仅仅在一颗围绕太阳运转的渺小行星上面移动了两度的距离;你还连忙补上一句,强调太阳只不过是银河系里面的上千亿颗恒星之一罢了。我们便那么继续谈论下去。相形之下,刚才发生的那个事件只像是大海中的涟漪而已。我们必须拓展自己的视野。我们绝对不可画地自限。这一回我不再泪眼汪汪,不再哭喊着“有朝一日我们将再也不存在了”。如今哭喊已无济于事——现在不是哀伤的时候,更何况内疚早已取代了哀伤,我们很可能已经肇事致人于死。那是一个非常骇人的想法。我心中却不断地想着:“夺走了一条人命!”而我甚至还无法让自己接受这样的事实:总有一天我将会从地球表面消失,从这个浩瀚的宇宙、从一切的事物中消失。并且从你的身边,斯坦,也从你的身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