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狂欢节的殉道者(第5/14页)

他希望吐在他身上的口水可以把自己洗干净,但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于是转而又希望别人朝他吐的是石块,好把他砸得昏死过去。奇怪的是大家并没有那么做。

他不介意被石块砸死。他在想象当石块朝他飞来并砸中他的时候,自己能否到达某种狂喜状态。他发现这个想法出奇的吸引人。

他们把他带到花园里,递给他一根绳子。花园有一棵很结实的树。他该做的事情太显而易见了。他看了一眼树,看了看绳索,又看了看他的教徒的脸。其中的一颗头颅点了一下,其他的眼睛和下巴纹丝不动。也许有一丝怜悯,但没有宽恕。他知道自己造下的孽,也知道现在该做什么。他们让他自己去了断,或许他能从自己最后的举动里找回一丁点儿的体面和尊严。

艾米莱知道自己玩过的那些恐吓游戏其实很下贱,一种堕落的危险游戏。现在面对的才是真正让他感到恐惧的东西,那就是他自己,一个恶行的施行者。很简单,这是一项需要用自己的生命来完成的任务。

他是恶魔的化身,这个想法彻底击垮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面目可憎。直到这时他才知道,他其实就是恶魔。他太寄期望于自己的第三次了。

他背叛了他的神,也背叛了他自己,背叛了所有人。他已经邪恶得无可救药,他是一个被扔进废品堆里的次品。

艾米莱在摆弄绳索,心里清楚自己的困境所包含的必然性。他想做一个套索,但双手颤抖不停,绳子不听手指的指挥。或许是他的手指在逃避绳子包含的真相?对自己说他从来就不善于打绳结。

一小时后,众人回到原地,艾米莱正蹲在那棵大树下,双手抱膝左右摇晃着。他的裤子已被自己的排泄物浸湿了。

真相的披露

踏进猪舍时,西娃娜并没有做好接受猪舍里真相的准备。她只身一人,经过那棵老酸苹果树时,注意到了树枝上冒出了绿色的嫩芽。

出于对隐私的尊重,她隔着猪舍的木栅门喊了几声“弗朗西斯卡”。

屋子里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迈下猪舍台阶时,她摔倒了。她趴在地上,让眼睛适应着房间里的黑暗。房间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弗朗西斯卡的壁画。当看见从派兹托索屁眼里伸出来的酒瓶时,她捂住嘴笑了。

那个骑在胖面包匠身上的女人只能是她了。弗朗西斯卡是怎么看她的?眼睛往上翻,脸部因满足而扭曲变形。画中一头被称作阿马莱托的公羊让她忘记了自己在画中的角色,特别是有人在用一种创新的方式为它挤奶。注满精囊,她心想,同时为自己的亵渎深感不安。

她注意到对面墙壁上的另一幅画,一个小女孩的面庞,同时也是一轮明月。月光照进旧教堂,照亮了圣坛。一个年轻女子背对我们躺在上面,所以我们看不见她的脸。一个神态迷狂的牧师一只手举着一个酒瓶,另一只手中的酒杯在往下滴血。弗朗西斯卡的一个黑色卵巢被深深印在了墙上,就好像本该放置在那里的十字架被一个更加残酷的象征物取代了。

西娃娜有点儿想吐,她转身离开了猪舍。

她听见房子边上的花园里有一群人在吵吵嚷嚷。从她站立的地方,她只能看见远处教堂的尖塔。

她听到一阵钟声。是殉道者出世的美妙音乐,还是报应如锈迹斑斑的沉默之斧般划过天空?

《旧约》时代

苉雅走进派兹托索的卧室时,意外地觉得自己的意图难以理喻。她划着一根火柴,点燃了被褥,等待被褥烧着的过程中,她的心怦怦乱跳。

火苗忽闪忽现。艾米莱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她捡起来看了看,上面是一条艾米莱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下的警句:“上帝创造了狗,而魔鬼创造了跳蚤。”这一行字被划掉了,边上加了另外一句话:“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恶魔,只不过是善良被逐渐去除,直到点滴无存。圣徒奥古斯丁。”

她把纸条揉成一团。艾米莱房间里的霉味刺激着她的鼻子。火焰还未成形,她把纸团投进微弱的火苗中。

火烧着了,棉布燃烧起来。苉雅冷静地把被褥堆放在床的中央。她又把艾米莱的座椅放到床上面,高兴地看着椅腿被火烧着。火苗往下蔓延,烧着了腐烂的床垫。浓烟让她喘不过气来,她退到了走道里,确信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大火将蔓延开来并最终吞没整座房屋,但是,她喃喃自语道,大火烧不掉他留给人们的记忆。当一个人过于堕落,人们会在他死后把他睡过的床一并烧掉。

火焰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音让苉雅担心起自己的安全。她从后门走出去,看见羽毛一样轻柔的烟雾在升腾,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