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4/5页)

沉思片刻以后,她就这两件事里的第一件提出了下面的问题:“他是不是可能?是不是有这样的可能,他像你认为的那样,问起你的爱情状况时,他可能指马丁先生——他可能是为马丁先生着想呢?”可是哈丽埃特情绪激昂地否定了这个猜测。

“马丁先生!不,真的!没提起马丁先生。我希望,我现在不至于会喜欢马丁先生,或者被怀疑有这样的事。”

哈丽埃特结束了她这两句带证明性质的话以后,请求她亲爱的伍德豪斯小姐说说,她是不是有充分根据希望成功。

“一开始,”她说,“要不是因为你的关系,这件事我连想都不敢想。你叫我仔细观察他,拿他的行为做我的准则——我就这么办了。可是现在,我似乎觉得我配得上他;他要是选中我,那也不会是什么很奇怪的事。”

这番话引起的痛苦感情,许许多多的痛苦感情,使爱玛这方面必须作很大努力才能这样回答:

“哈丽埃特,我只想冒昧说一句,世界上要数奈特利先生最不可能故意向任何女人夸大自己对她的感情了。”

听到这句如此令人满意的话,哈丽埃特似乎马上要对她朋友顶礼膜拜了。这当口,响起了她父亲的脚步,爱玛这才从狂喜和亲热中给解救了出来——在这种时刻,狂喜和亲热将只可能是可怕的惩罚。他穿过门厅过来。哈丽埃特太激动,不能跟他见面。“我平静不下来——伍德豪斯先生会受惊的——我最好还是走。”所以,她朋友一怂恿,她就从另一扇门走掉了。她刚走,爱玛的感情就自动爆发了:“天哪!要是我从没看见她该有多好。”

这一天余下的时候,接下来的那一夜,还不够她用来思考的。过去几小时里向她涌来了那么多事情,她在这一片混乱中困惑不解。每时每刻都带来了新的惊异;而每一次惊异又都使她感到屈辱。怎么来理解这一切呢!怎么来理解她加在自己身上、使自己蒙受的欺骗呢!她自己的头脑和心灵的过错和盲目!她一动不动地坐着,她走来走去,她在自己屋子里踱步,她在灌木丛里徘徊——每个地方,每个姿势,她都看到自己的行动太软弱无力;她极其屈辱地受了别人的骗;她更极其屈辱地骗了自己;她苦恼,也许还会发现,这一天只是苦恼的开始。

她作的第一个努力是,要理解,彻底理解自己的心。照料父亲之余的每一个空闲时刻以及不知不觉心不在焉的每一个时刻,她都用在这一点上了。

她现在完全感觉到自己爱上了奈特利先生,她爱他有多久了呢?他的影响,这样的影响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她的爱情中,他是什么时候继承了弗兰克·邱吉尔一度暂时占据过的那个位置的呢?她回顾了一下;她把他们两人作了比较——就按照自从认识后者起他们在她评价中一向所占的地位来比较——她本来任何时候可以对他们作这样的比较,如果——啊!如果她灵机一动,想到要在他们中间作这样的比较。她看出,她一向认为奈特利先生要高超得多,一向认为他对她的关怀要可贵得多。她看出,在说服自己、在想入非非、在作出相反行动的时候,她完全是处于一种错觉之中,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心——总之,她压根儿就从没有真正喜欢过弗兰克·邱吉尔!

这是第一阵思考所得到的结论。这是在探究第一个问题时她对自己的认识;而且不是花了很长时期才得到的。她非常悲哀,而且气愤;对自己每一种激情都觉得羞愧,除了她发现的那一种——她对奈特利先生的爱。她心灵的其余部分都是讨厌的。

她出于叫人无法忍受的自负,自以为了解每个人的感情秘密;出于不可饶恕的自大,硬要安排每个人的命运。结果证明,她全都做错了;而她并不是完全没干什么事的——因为她干了些恶作剧。她给哈丽埃特、给自己带来了不幸,她十分担心,还给奈特利先生带来了不幸。万一所有婚姻中最门不当户不对的这门亲事成为事实的话,那所有的责备都得由她来承受,因为是她开的头;因为她相信,他的爱情只可能是由于意识到哈丽埃特的爱情才产生的;即使并非如此,那么,要不是因为她的愚蠢,他也不会认识哈丽埃特。

奈特利先生和哈丽埃特·史密斯!这门亲事会把任何这类怪事都抛得老远。相比之下,弗兰克·邱吉尔同简·菲尔费克斯的恋爱就变得普通、一般、平淡了,激不起惊讶,看不出悬殊,也没什么可议论和多想的了。奈特利先生和哈丽埃特·史密斯!她这方面是平步青云!他那方面呢,却是一落千丈!想到这件事会使他在众人眼里降低地位,预见到嘲笑、讥讽、拿他取乐、他弟弟的屈辱和蔑视、他自己的种种不便,爱玛觉得真是可怕。这可能吗?不!这不可能。然而,却又决不是,决不是不可能。一个有第一流才能的男人被才能远低于他的人迷住,这难道是一件新鲜事吗?一个忙得无法追求的人被一个追求他的姑娘赢得了,这难道是新奇的吗?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平等,不统一,不一致,或者机遇和环境(作为第二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