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5页)

就在这当儿,弗兰克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话了,爱玛不由得猜想,他准是听到了人家赞美他,不想再听下去;两位女士的谈话一时间被他的声音盖没了,直到他再一次停顿,埃尔顿太太的声调才重又听得清清楚楚。埃尔顿先生刚来到她们中间,他的妻子嚷道:

“哦!你终于在我们这个僻静的地方找到了我们,是不是?我刚才正在告诉简,我料到你一定不耐烦,要听听我们的消息了。”

“简!”弗兰克·邱吉尔重复说,脸上露出了惊异和不快。“这样称呼太随便了——可是我想,菲尔费克斯小姐没有反对吧。”

“你喜欢埃尔顿太太吗?”爱玛用耳语说。

“一点也不。”

“你真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你这是什么意思?”接着,皱眉蹙额变成了笑逐颜开。“别,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你的意思。我爸爸在哪儿?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跳舞?”

爱玛简直不理解他;他这时好像心情很古怪。他走开了,去找他的父亲,可是很快就同威斯顿先生夫妇俩一起回来。他碰到他们时,他们正感到有点儿为难,不能不向爱玛说说。威斯顿太太刚刚想到,必须请埃尔顿太太来开始这个舞会;埃尔顿太太自己肯定是这么希望的;可这样又违反了他们的本意,他们本来是想给爱玛这个殊荣的。爱玛用坚忍的态度听他们讲述这个可悲的事实。

“我们怎么给她找个合适的舞伴呢?”威斯顿先生说。“她会认为弗兰克应该请她跳舞。”

弗兰克立即回过头来朝着爱玛,要她履行以前的诺言,并且夸口说自己已经有约在先,他父亲看上去完全赞同——这时,威斯顿太太好像要他父亲亲自同埃尔顿太太跳舞,他们帮着说服,他父亲一口答应了。威斯顿先生同埃尔顿太太领头;弗兰克·邱吉尔先生同伍德豪斯小姐跟在后面。尽管爱玛一直认为这次舞会是特地为她举行的,她却不得不屈居第二,跟在埃尔顿太太后面。这几乎已经足以叫她想到结婚了。

这一次,埃尔顿太太的虚荣心完全得到了满足,在这方面无疑是占了上风。虽然她原来想跟弗兰克·邱吉尔先生跳舞,可是换了一个人并无损失。威斯顿先生也许只有比他的儿子好。而爱玛呢,尽管受了这么点小挫折,但是看到这群人排成长得可观的舞队,而且又觉得将有那么多小时不平常的欢乐,她快活得笑了。奈特利先生没有跳舞,这比任何其他事情都更使她不安。他就在那儿,在站着观看的人们当中;他不该站在那儿,而应该跳舞——不该把自己去跟那些做丈夫的、做父亲的和打惠斯特牌的人列为一类。打惠斯特牌的几个人在打牌以前装得好像对跳舞很感兴趣似的。奈特利先生看上去那么年轻!也许,他在任何地方都不会比在他站的地方看上去更加有利。在肥胖臃肿和弯腰曲背的上了年纪的人当中,他个子高高、壮实挺直,爱玛觉得准会把每个人的眼光都吸引过去;除了她自己的舞伴以外,那一长排青年当中没有一个人能跟他相比。他又走近了几步,这不多的几步就足以证明,如果他不怕麻烦肯跳舞的话,那一定是用绅士的风度和天生的优雅来跳的。不管什么时候她遇到他的眼光,她总能使他忍不住微笑;不过,总的说来,他的神情还是严肃的。她希望他能更加喜欢舞厅,也更加喜欢弗兰克·邱吉尔。他似乎常常在看着她。她可不能恭维自己,认为他在想的是她的跳舞;不过,如果他是在批评她的行为,那她也不怕。她同他的舞伴之间毫无调情之意。他们更像愉快自在的朋友,而不像情人。弗兰克·邱吉尔不像以前那么想她,这是毋庸置疑的。

舞会欢快地进行着。威斯顿太太悉心张罗,不断照料,都不是白费精力。看上去人人都很快活。而且从舞会一开始,大伙儿就一再夸奖这是个欢乐的舞会,这种夸奖一般很少在舞会结束以前就听到。这次舞会也不见得比一般舞会更多一些很重要、很值得记载的事情。只是有一件事,爱玛比较重视。宴会前的最后两个舞已经开始了,哈丽埃特没有舞伴;年轻小姐当中,只有她一个人坐下来;在这以前,一直是男女人数相等,怎么会有人不跳舞呢,这倒是怪事!可是不久,一看见埃尔顿先生在悠闲地走来走去时,爱玛就不那么觉得奇怪了。只要能避免,他总是不邀哈丽埃特跳舞;她肯定他不愿跳——她料想他随时都会溜进牌室去。

然而,他倒并不想溜。他来到屋子里那些坐在一旁观看的人聚集的地方,跟人说说话,在他们面前走来走去,仿佛表示他自由自在,而且决心这样保持下去似的。他有时候不免走到史密斯小姐跟前,或者跟她身边的人谈上几句。爱玛都看见了。她还没跳舞;她正在舞队的末尾往前走,所以有空向四处看看,她只把头稍微转一下,这一切她就都看在眼里。她在舞队当中走了一半光景,那整个一群人就正好都在她后面,她没法再看了。可是埃尔顿先生却离她那么近,他跟威斯顿太太之间的谈话,她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她还看到,正好在她前面的埃尔顿太太这时不但也在听,而且还意味深长地使了几个眼色鼓励他。心地善良、温和文静的威斯顿太太已经离开座位,走到他身边说:“你不跳吗,埃尔顿先生?”他赶紧回答,“威斯顿太太,如果你愿意跟我跳,我很愿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