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第3/4页)

“你说得很对,威斯顿太太,”奈特利先生殷切地说,“菲尔费克斯小姐像我们中间任何一位一样,是能够对埃尔顿太太作出正确评价的。她如果可以挑选做伴的人,一定不会挑她的。但是,”他用责备的神情朝爱玛一笑,“没有别人关心,她只好接受埃尔顿太太的关心啊。”

爱玛感觉到威斯顿太太朝她瞥了一眼,她自己听了他那番殷切的话心里有所触动。她脸微微一红,立即答道:

“我倒认为,埃尔顿太太的那种关心,与其说会使菲尔费克斯小姐高兴,倒还不如说会使她厌恶。我认为,埃尔顿太太的邀请决不会有什么吸引力。”

“菲尔费克斯小姐的姨妈急于代她接受埃尔顿太太的好意,”威斯顿太太说,“如果她因此作出了违反本意的决定,我也不会感到吃惊。可怜的贝茨小姐很可能强迫和催促她的外甥女显得更加亲密,虽然她自己很有头脑,并不想这么做。当然,她也希望稍稍改变一下环境。”

她们俩都急于要再听他把话说下去,他沉默了几分钟以后,说道:

“还有一点必须考虑——埃尔顿太太当面对菲尔费克斯小姐说的话,跟她背后说起她的不一样。我们都知道‘他’或‘她’这两个代词跟‘您’这个代词之间的差别,这些都是在谈话中用得最多的词。我们都感觉到,在我们相互交谈时,除了一般的礼貌之外,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在起着作用——一些更早存在的东西。我们总不能把前一个小时里那些令人不快的暗示去当面告诉任何人。我们对于事物的感受是不同的。除此以外,作为一个一般的原则,你还可以肯定,菲尔费克斯小姐卓越的智力和仪态使埃尔顿太太感到敬畏;埃尔顿太太当面会用她应得的尊敬来对待她。埃尔顿太太以前可能从没遇到过像简·菲尔费克斯这样的女人——不管她怎样自负,都没法不承认自己,相对来说比较渺小,即使心里不承认,行动上也要有所表现。”

“我知道你对简·菲尔费克斯评价有多高,”爱玛说,她心里想起了小亨利,一种又惊恐又微妙的心情使她一时决不定再要说些什么别的话好。

“是的,”他答道,“任何人都知道我对她评价有多高。”

“不过,”爱玛露出了调皮的神情急忙开始说,可是很快就住口不说了——无论如何,最好还是马上就听到最坏的情况——她匆匆地继续说下去,“不过,可能连你自己也不大清楚这究竟有多高。你赞赏的程度,总有一天会叫你自己也大吃一惊的。”

奈特利先生正忙于扣他那厚皮高筒靴的下面一粒扣子,由于竭力想扣上,或者由于什么别的原因,他在回答时脸红了。

“哦!是吗?但不幸的是,你知道得太晚了。柯尔先生在六个星期以前就向我暗示过了。”

他停了下来。爱玛感到威斯顿太太踩了一下她的脚,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想才好。过了一会儿,他接着往下说:

“我可以向你保证,无论如何不会有这样的事。如果我向菲尔费克斯小姐求婚,我想她也不见得会答应——何况我很肯定,我永远也不会这么做。”

爱玛饶有兴趣地回踩了一下她朋友的脚,很高兴地嚷了起来:

“你不是个自负的人,奈特利先生。我愿意为你说这句话。”

他似乎并没有听见她说了些什么,而是在沉思——不一会儿就用显然不太高兴的神态说道:

“所以,你就认定我要娶简·菲尔费克斯。”

“不,说实话,我没有这样想过。为了做媒的事,你时常责备我,我可不敢对你这样放肆。我刚才说的话并没有什么意思。人们说这种话当然不会认真。哦!不;说真的,我一点儿也不希望你娶简·菲尔费克斯,或者任何叫简的人。你要是结了婚,你就不会这样舒舒服服地来和我们一起坐坐了。”

奈特利先生又一次陷于沉思。他那遐想的结果是:“不,爱玛,我想我对她赞赏的程度永远也不会叫我大吃一惊。我对她从没朝这个方面想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他很快又说,“简·菲尔费克斯是个非常迷人的姑娘,但是,甚至连简·菲尔费克斯也不是个完人。她有个缺点。她不坦率,而坦率恰恰是男人认为自己的妻子应有的性格。”

爱玛听到他说简有个缺点,非常高兴。“那么,”她说,“我想,你很快就使柯尔先生没话可说了?”

“是的,很快。他悄悄给了我一个暗示,我对他说他误会了;他请求原谅,就不再说什么了。柯尔并不希望自己比邻居更聪明、更机灵。”

“在这一点上,他和亲爱的埃尔顿太太是多么不同啊!她一心想比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聪明和机灵!我不知道她怎样议论柯尔一家——她管他们叫什么!她太放肆太庸俗,怎么能想出好称呼来叫他们?她管你叫奈特利——她能叫柯尔先生什么呢?所以,简·菲尔费克斯接受她的邀请,答应和她在一起,我并不觉得奇怪。威斯顿太太,我最看重你的意见。我宁可相信她离开贝茨小姐,而不相信菲尔费克斯小姐的智力胜过埃尔顿太太。我不相信埃尔顿太太会承认自己在思想、语言或者行动上不如别人;我也不相信除了她那点儿少得可怜的家教以外,她还受什么别的约束。我想她会继续不断地赞美、鼓励,提供帮助,用这一切来侮辱她的客人;她还会继续不断地详细说出她自己那了不起的意图,从要给她找个永久性的职位一直说到要邀请她一起乘有篷马车出去游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