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3/7页)

“说真的,这倒很有可能。狄克逊先生喜欢听她弹琴,不大喜欢听她的朋友弹琴。我可以说这是千真万确的。”

“再说,他救了她的命。那件事你听说过吗?一次水上聚会;出了一件意外事故,她从船上跌下水去。他一把抓住了她。”

“他一把抓住了她。当时我在场——和他们那些人在一起。”

“真的?啊!可是,你当然没有察觉什么,因为这对你来说似乎是个新的想法。我要是在场的话,我想我是会有一些发现的。”

“也许你会。可是我,头脑简单的我,只看到菲尔费克斯小姐差点儿给撞下船去,狄克逊先生一把抓住了她——那是一刹那之间发生的事情。尽管这引起的震惊很大,而且持续得更久——我确实相信过了半小时我们才又安下心来——可是大家都很惊慌,所以也就看不出有什么人特别焦急。不过,我并不是想说,你就不可能有什么发现。”

说到这儿,谈话给打断了。他们不得不一起忍受两道菜中间相当长的间歇带来的尴尬局面,不得不跟别人一样一本正经、默不作声。等到桌子上重新放满菜肴,每个角落的盆子也都放好以后,大家就又都恢复了原来的活动和自在的心情。爱玛说道:

“送这架钢琴来,我看是有决定意义的。我原来想多了解一些情况,这一来,觉得是够明白的了。你可以相信,我们马上就会听到,这一件礼物是狄克逊先生和狄克逊太太送的。”

“如果狄克逊夫妇矢口否认,说他们一无所知,那我们就只好断定是坎贝尔夫妇送的。”

“不,我肯定那不是坎贝尔夫妇送的。菲尔费克斯小姐知道那不是坎贝尔夫妇送的。要不然,一开始就会猜到他们。她要是敢肯定是他们送的,那就不会这样迷惑不解了。也许我还没说服你,可是我完全相信,在这件事上狄克逊先生是主要人物。”

“要是你认为我还没被说服,那你确实是冤枉我了。我的看法完全是按照你的推理形成的。最初,我以为你认定是坎贝尔上校送的,那时候,我觉得那不过是出于父亲般的仁慈,认为那是最自然的事。不过你提到狄克逊太太,我又觉得那更可能是热情的女友送的礼物。而现在,我只能把它看做是一件爱情的馈赠了。”

没有理由硬要深究这件事。他似乎是真的相信;他看上去也好像真是这样想的。她不再说什么。话锋转到别的题目上去。饭吃过了。接着,甜食端上来,孩子们也进来了。大家像通常那样跟孩子们谈谈,夸奖几句。大家的交谈中,有一些话说得巧妙,有一些话说得显然很蠢,但是绝大多数说得既不妙也不蠢——只不过是日常的议论、单调的重复、陈旧的消息和拙劣的笑话而已。

女士们在客厅里坐了没有多久,其他女宾就三三两两地来到了。爱玛看着她自己特别亲热的小朋友进来。如果说她不能为她的端庄优雅而欢欣鼓舞,那么,她也不能只是喜爱那花一般的娇媚和毫不做作的仪态,而且还要为那轻松愉快、并不多愁善感的性格感到高兴。这种性格使她在失恋的剧痛中获得那么多欢乐来解除痛苦。她坐在那儿——谁会猜到她最近还淌了多少眼泪呢?能和大家在一起,她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看到别人也打扮得漂漂亮亮,她坐着微笑,看上去很美,一句话也不说——能做到这样,眼前这个时刻是够愉快的。简·菲尔费克斯神态举止确实高人一等。不过爱玛猜想,她可能乐于和哈丽埃特交换一下心情,非常乐于用知道自己被朋友的丈夫爱上的那种危险乐趣,去换取爱上——对,甚至是白白地爱上埃尔顿先生的那种痛苦。

在这样盛大的聚会里,并不需要爱玛去接近她。她不愿意谈那架钢琴,她对这个秘密已经完全清楚,认为不应该流露出什么好奇和感兴趣的样子,所以她故意同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可是其余的人几乎马上提起了这个话题。她看到了那接受祝贺的人羞得满脸通红,看到那伴随着“我的好朋友坎贝尔上校”这个名字而出现的自己觉得有愧的脸红。

心地善良而又喜爱音乐的威斯顿太太对这件事特别感兴趣,一个劲儿地谈个不休。爱玛不禁觉得好笑。对于音质、弹性和踏板,她有那么多话要问要说,完全没有察觉对方只想尽可能少谈这件事。而爱玛却从这位美丽的女主人公的面部表情上清清楚楚地看出了她的这种愿望。

不久,几位男宾来到她们中间;早来的几位当中,第一位正好是弗兰克·邱吉尔。他走进屋来是第一个,也是最漂亮的一个。他从贝茨小姐和她外甥女身边经过,向她们致候问好,然后就径直向这圈人的那一边,爱玛坐的地方走去;一直站着,直到在她身边找到一个座位才坐下。爱玛猜测每个在场的人一定在想什么。她是他的对象,每个人一定都看得出来。她把他介绍给她的朋友史密斯小姐。后来在方便的时候,听到了他们各自对对方的看法。“我从没看见过那么可爱的脸,我还喜欢她的天真。”而她呢——“只是还得确定一下大家对他的赞美是不是太过分了,可是我确实认为他有些神情有点像埃尔顿先生。”爱玛抑制住了自己的愤慨,只是默默地把头转过去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