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4页)

他看上去好像完全心领神会,并且对这种感情表示尊敬。

买好手套以后,他们离开商店;“你可曾听到过我们谈起的那位年轻小姐弹琴吗?”弗兰克·邱吉尔问。

“听到过她弹琴!”爱玛重复说。“你忘了她完全是个海伯利人啊。从我们开始学琴起,我每年都听到她弹。她弹得好极了。”

“你是这样想的吗?我要听听真正有鉴赏力的人的意见。我觉得她弹得不错,也就是说,很有风格,可是我自己对此道一窍不通。我很喜欢音乐,可是一点也不会演奏,也没有评论别人演奏的权利。我常常听到别人称赞她弹得好。我还想起一件事,可以证明别人认为她弹得好。有一个人,一个颇有音乐才能的人,他爱上了另外一个女人——跟那个女人订了婚——都快要结婚了——可是,只要我们现在谈起的这位女士能坐下来弹琴,他就决不请那一个女人坐下来弹——只要能听这一位弹,似乎就决不听那一个弹。所以我认为,这个著名的具有音乐天才的人可说是一个证明。”

“证明,的确是的!”爱玛说,觉得很有趣。“狄克逊先生很有音乐才能,是不是?我们在半小时里从你这儿了解的情况,比菲尔费克斯小姐在半年里肯说的还要多。”

“对,狄克逊先生和坎贝尔小姐就是这一对,我认为这是个很有说服力的证明。”

“当然很有说服力。说句真心话,我要是坎贝尔小姐的话,我会觉得那说服力太强了,甚至会叫我不愉快。一个男人把音乐看得重于爱情——耳朵重于眼睛——对于美妙的声音比对我的情绪更敏感,我可不能原谅。那时候,坎贝尔小姐作何感想呢?”

“她是她特别要好的朋友,这是你知道的。”

“可怜的自我安慰!”爱玛一边说,一边大笑起来。“那倒宁可她是个陌生朋友,也不愿是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如果是个陌生人,那也许就不会再出现,可是一位特别要好的朋友却一直近在身旁,做样样事情都比自己高明,那多么不幸啊!可怜的狄克逊太太!嗐,她上爱尔兰去定居,我倒为她高兴。”

“你说得对。对坎贝尔小姐来说,那不是什么很大的恭维。不过,看来她确实没有感觉到这一点。”

“这样就更好——或者说,这样就更糟——我不知道说哪个好。不管这是她的可爱,还是愚蠢——是友情的敏锐,还是感觉的迟钝——我想,有一个人肯定会感觉到的——那就是菲尔费克斯小姐本人。她一定已经感觉到了这种不合适而又危险的区别。”

“这一点——我倒不——”

“哦!别以为我指望从你那儿,或者从任何别人那儿听到菲尔费克斯小姐的感受。我猜想,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知道的。可是,如果她还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狄克逊先生请她弹她都弹的话,那别人就可以爱怎么猜就怎么猜了。”

“他们三人之间似乎有一种完美的谅解——”他脱口而出,可是又马上打住,接着补充说,“不过,他们究竟是怎么个关系——内情又是怎么样,我都说不上来。我只能说,表面看来十分融洽。可是,你从小就认识菲尔费克斯小姐,当然比我更了解她的性格,更了解她在关键时刻可能采取什么行动。”

“毫无疑问,我是从小就认识她的。我们小时候在一起,也一起长大成人;人家自然会以为我们是亲密的——不管什么时候她来拜访朋友我们应该都很亲热。可是我们却不是这样。我简直闹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许有一点儿是因为我有个坏脾气,她的姨妈、外婆和她们那一伙人过分崇拜和吹捧她,我就讨厌她。还有就是她太沉默寡言——我一向不喜欢任何一个这样完全沉默寡言的人。”

“确实如此,这种性格最讨厌,”他说。“毫无疑问,沉默往往是很方便的,可是决不讨人喜欢。沉默寡言是安全的,可是没有吸引力。谁也不可能爱上沉默寡言的人。”

“除非不再沉默;到那时候,才可能有更大的吸引力。不过,只有我感到比以前更需要一个朋友,或者更需要一个称心如意的伙伴,我才会自找麻烦去克服别人的沉默寡言来获得一个朋友。菲尔费克斯小姐和我是不可能亲密的。我没有理由认为她不好——一点也没有——不过她的谈话和举止都永远是那样地过于谨慎小心,她是那样害怕明确谈出自己对任何人的看法,这却叫人疑心她有什么事瞒着别人。”

他完全同意她的看法。他们在一起走了这么久,看法又这么相像,爱玛觉得自己对他已经很熟悉了。她几乎不能相信这还只是第二次会面。他跟她原先料想的不完全相同;从他的一些见解来看,他不大像是个老于世故的人,也不大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幸运儿,因此比她想象的要好。他的观点似乎更加温和适中——他的感情似乎更加热情奔放。他将要去看教堂,还要去看埃尔顿先生的寓所,他不会跟她们一起去挑那所房子的毛病;他对埃尔顿先生的寓所的这种看法使她吃惊。不,他不可能相信那是一所很差的房子;也不相信住这房子的人值得怜悯。只要能同自己所爱的女人一起住在里面,那么,住在这所房子里就没什么可怜悯的。它完全可以使住在里面的人真正觉得舒适安逸。谁还要求更多,那他准是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