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4页)

他终于被她们说服,离开了克朗旅馆的前门。这时正好差不多面对贝茨家住的那所房子。爱玛回想起他前一天打算去看望她,于是问他去了没有。

“去了。啊!去了。”他回答说,“我刚要说这件事。这次拜访好极了。三位女士我全都见到了。我当时觉得幸亏你预先提起。如果毫无思想准备遇上那位健谈的姨妈,那可准会要了我的命。事实上,我只是不知不觉地作了一次很不合理的拜访。本来十分钟就尽够了,也许是再适合不过的。我还跟我父亲说过,一定比他先到家——可是一直没法脱身,话讲个不停。我父亲什么地方都找不到我,终于到那儿去接我,我大吃一惊地发现,我实际上已经和她们在一起坐了差不多有三刻钟了。在那以前,那位好心的女士不给我溜走的机会。”

“你觉得菲尔费克斯小姐看上去怎么样?”

“脸色不好,很不好——这是说,要是一位年轻小姐可以被认为脸色不好的话。不过,这个说法几乎是不能接受的。威斯顿太太,你说对不?小姐们不可能看上去脸色不好。说真的,菲尔费克斯小姐生来脸色就这么苍白,差不多老是显得不健康——脸色不好,真是可怜。”

爱玛不同意这看法,开始激烈地为菲尔费克斯小姐的脸色辩护。“的确从来没有容光焕发过,可是总的说来,不能认为那是生病的脸色。她皮肤娇嫩,使她的脸有一种独特的文雅。”他摆出一副适当的恭敬神情听着,承认说他也听到过好多人都这么说——可是他还得坦白说,他认为缺乏健康的神采是没有什么可以补救的。即使五官长得一般,只要脸色很好,也可以显得美;五官长得好,那效果就——幸亏他不必试着去描述那种效果。

“好了,”爱玛说,“审美观是无可争辩的。至少除了她的脸色以外,你是赞赏她的。”

他摇了摇头,大笑起来。“我可不能把菲尔费克斯小姐同她的脸色分开啊。”

“你在韦默思经常见到她吗?你们经常一起参加社交活动吗?”

这时候,他们快到福德的铺子了。他一下子嚷了起来,“嗨!那一定是人人每天都得去的那家铺子了,我父亲告诉过我。他说,他自己七天中有六天要到海伯利来,总有事要上福德商店。要是对你们没有什么不便的话,我们就进去吧,让我证明自己是这儿的人,是真正的海伯利公民。我得在福德商店买一些东西。这是享受一下我作为公民的权利。这儿也许有手套卖吧。”

“嗯,对,有手套,样样都有。我真钦佩你的乡土观念。你会在海伯利受到敬重。你还没来这儿,就已经很受欢迎了,因为你是威斯顿先生的儿子。不过,只要在福德店里花上半个几尼[1],你的受欢迎就会有你自己的美德作为基础了。”

他们走了进去。当时髦的、包装得很好的“男式獭皮手套”和“约克皮手套”从货架上取下来,放在柜台上的时候,他说,“对不起,伍德豪斯小姐;就在我忽发amor patriae[2]的时刻,你在和我说话,和我说一些事情。别让我失去倾听的机会。请你相信,在公众中享有最大的声誉也不能补偿我在个人生活中失去的任何幸福。”

“我不过是问问,你在韦默思跟菲尔费克斯小姐和她那几个人是不是很熟?”

“现在我知道了你的问话,我可得声明,这话问得很不公平。熟悉的程度,只有小姐才有权利来决定。菲尔费克斯小姐一定早就说过了。她愿说多少就多少,我可不再多说什么。”

“嗳呀,你回答得跟她自己一样谨慎。可是她不管说什么都留下许多让人家去猜。她是那么沉默寡言,那么不愿意谈任何人的消息,哪怕只谈一点儿也不愿意,所以我真的认为,你可以尽情谈谈你跟她认识的情况。”

“真的可以吗?那我就如实说了。再没有什么像这样合我心意了。我在韦默思常遇到她。在伦敦我就有点认识坎贝尔夫妇。我们在韦默思又常在一起。坎贝尔上校是个很和蔼可亲的人,坎贝尔太太也是个友好而且热心的女人。他们两个我都喜欢。”

“我想,你知道菲尔费克斯小姐在生活中的处境吧;知道她注定了要干什么吧?”

“对——(相当迟疑地)——我相信我是知道的。”

“你谈到微妙的话题上去了,爱玛,”威斯顿太太微笑着说,“别忘了我在这儿。你谈起菲尔费克斯小姐在生活中的处境,弗兰克·邱吉尔先生简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我要稍微走开一些。”

“我确实忘了,”爱玛说,“她除了是我的朋友和我最亲密的朋友以外,还有一个别的身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