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3页)

结局完全取决于一个问题: 她是否真的爱他,以致愿意抛弃一向被看作不可缺少的东西——她是不是无条件爱他,不再把它们看作不可缺少的?这个问题他曾一再向自己提出,尽管回答大多是“是”,但有时却是“非”。

克劳福德小姐很快就要离开曼斯菲尔德,由于这一情况,“是”和“非”最近改变了位置。一天她说,她的一个亲密朋友来信,要她到伦敦去住较长的一段时间,亨利出于好意,答应在这儿待到一月,以便让她搭他的车前往那里;这时,他看到她的眼睛在闪闪发亮,还听到她津津有味地谈论这种旅行的乐趣,这些话的语气都包含着“非”的意思。但这是在决定这事后第一天的表现,当时她正处在快活兴奋的状态,头脑中想到的尽是她要访问的朋友,没有别的。随后他又听到她讲了不同的话,表达了不同的感情,那种比较复杂的感情;他听见她对格兰特太太说,她离开她会很难过,她开始相信,不论她要访问的朋友,还是她要得到的欢乐,都不值得她离开这里;又说,尽管她觉得必须去,她离开这儿也会过得很快活,她已在盼望重返曼斯菲尔德了。这一切不都包含着“是”的意思吗?

由于对这些事的再三斟酌,由于一再地踌躇不决,埃德蒙不能平静,不能像家中其他人那样,怀着强烈的兴趣关注这次舞会。虽然两位表兄妹对它翘首以待,他却觉得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晚会,与两个家庭平时的约会并无多大差异。每次聚会,他都希望对克劳福德小姐的情意得到进一步的确认,然而翩翩起舞的热闹场合,不见得特别适合唤起或表达严肃的感情。这样,尽管他周围所有的人都从早到晚忙忙碌碌,在为舞会作准备,他所做的只是为了个人的幸福,先期同克劳福德小姐约定,要与她跳开头的两次舞。

舞会定在星期四举行,到星期三早上,芬妮还不能决定应该戴什么,她想找有经验的人商量一下,便去拜访格兰特太太和她的妹妹,她们具有公认的鉴赏力,当然可以使她不致受到挑剔;而且埃德蒙和威廉已去了北安普敦,她有理由相信克劳福德先生也出门了,因此她安心前往,并不担心没有密谈的机会——在芬妮看来,对这种讨论保守秘密是最重要的;她主要是为自己的担忧感到不好意思。

在离牧师府几码远的地方,她遇到了克劳福德小姐,后者正打算去找她;由于芬妮发现,她的朋友尽管坚持要折回家中,但并不愿意失去散步的机会,她于是当即说明了来意,并表示如果她不嫌麻烦,愿意给予指导,那么在户外与在屋里谈同样合适。克劳福德小姐对她找她请教显得很感激,略一考虑后,便要求芬妮与她一起回去,态度比刚才诚恳多了,她建议一起回她的房间,在那里她们可以自由自在地闲聊,不必打扰格兰特博士夫妇,他们正一起坐在客厅中。这安排完全符合芬妮的心意,在一再对这种亲切的关怀表示感谢之后,两人便回到屋里上了楼,立即沉浸在有趣的话题中了。克劳福德小姐对要求她帮助很高兴,毫无保留地谈出了她的全部见解和体会;在她的启发下,一切变得很容易,她还竭力鼓励她,打消她的顾虑。她的打扮应尽量做到落落大方;“但是你预备用什么作项圈?”克劳福德小姐问,“你不想戴你哥哥的十字架吗?”在讲的时候,她打开了一个小包裹,这是她们遇见时,芬妮已看到她拿在手里的。芬妮承认了她在这点上的希望和疑虑,她不知道究竟戴这十字架还是不戴。克劳福德小姐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在她面前打开了一只小首饰匣,要求她从几条金链子和项圈中选择一条。这些便是克劳福德小姐手中拿的东西,也是她去找她的目的。现在她用最亲切的态度,力劝芬妮为十字架从中挑选一条,留作对她的纪念,还讲了她想到的各种话,要她消除顾虑,起先芬妮吃惊得缩回了身子,在这建议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你瞧,这种东西我有不少,”她说,“其中一大半我从来不用,也想不到用。我不是把它们当作新的送给你。我送的不过是一条旧项链。你不嫌我冒昧,就请收下。”

芬妮依然推辞,而且出自真心。这礼物太贵重了。但克劳福德小姐坚持要她收下,态度那么诚恳热情,还搬出了种种理由,说为了威廉和十字架,为了舞会和她本人,她都不应拒绝,最后终于成功了。芬妮觉得不能不让步,免得人家说她高傲或冷漠,或者小心眼儿;在万般无奈同意接受之后,她开始挑选。她看了又看,想知道哪一件最不值钱,最后选了一件,认为这条项链似乎是故意放在显目的位置,希望她选中的。这是一条金项链,做工精致;尽管芬妮觉得一条较长、较普通的链子,更符合她的需要,但她还是选定了这条,相信这是克劳福德小姐最不愿保留的。克劳福德小姐笑了笑,对她的选择很满意,并立刻把它围在她的脖子上,让她看到它戴在她身上多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