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4页)

埃德蒙一向觉得克劳福德小姐很可爱,听到她这一席话却有些刺耳;她这么满不在乎地议论她的叔父,这不符合他的礼节观念。他没有作声,然后在接着而来的一阵笑声和高谈阔论中,暂时把这件事丢开了。

“伯特伦先生,”她又道,“我终于知道我的竖琴的下落了。有人告诉我,它在北安普敦,完好无损,也许已在那里放了十天,尽管我们接到的几次庄严保证都否认这点。”埃德蒙表示了他的高兴和惊讶。“事实是我们的查询太直接了;我们派出了一个仆人,还亲自前去——这对离伦敦七十英里的地方是不起作用的。今天早上我们才通过正确的途径知道了它的消息。有个农夫看到过它,他告诉了磨坊主,磨坊主又告诉了屠夫,屠夫的女婿在店铺里留了张条子。”

“我很高兴你有了它的消息,不论这是怎么得到的;我希望不要再拖延。”

“我明天就去取它;但你认为怎么运好呢?不能用大车或货车——唉哟!现在村里雇不到这类车子。我想还是叫两个搬运夫,找一辆手推车。”

“现在雇不到车,这是一定的,最后一批干草正忙于收割,哪里去找马和车子?”

“想不到这件事还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我以为在农村中找不到一匹马和一辆车是不可能的,因此简简单单吩咐使女去办了;我从更衣室窗口便能望见一片农家场地,在灌木林中散步也能看到这种场地,我便认为只要我讲一声,随时都能雇到马和车子,其实这只是我的如意算盘,根本行不通。当我发现,我的要求竟是那么不合情理,简直成了世界上最难办到的事,你猜,我有多么吃惊,它违反了所有的农民、所有的工人的利益,也对教区的干草有害。至于格兰特博士的管家,我想我还是不去惊动他的好;我那位姐夫,一般说心地不坏,然而他发现我在忙乎些什么,脸色便有些难看了。”

“你在事前不可能想到这一切,但你只要考虑一下,你便应该明白收割草料的重要了。在任何时候,雇一辆手推车也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我们的农夫没有出租车子的习惯,到了割草季节,更是根本不会让一匹马闲着。”

“我会慢慢了解你们的习惯;但是伦敦有一条格言说,一切都可以用钱买到,我下来的时候,脑袋里便装着这句话,想不到你们这儿的习惯竟然与它背道而驰,我自然有些不懂了。不论怎样,明天我得去取我的竖琴。亨利一向性子最随和,他表示可以用他的四轮马车运载。这样总可以万无一失了吧?”

埃德蒙谈到了竖琴,说这是他心爱的乐器,希望很快就能听到她演奏。芬妮从没听过竖琴的演奏,因此兴致勃勃,也想听一下。

“我很高兴为你们两人演奏,”克劳福德小姐说,“至少,只要你们爱听,我一定从命,也许还大大超过你们的要求;因为我实在喜欢音乐,如果大家天生的趣味相同,演奏的人必然会有最好的发挥,这时她不仅自己乐意,还得到了别人的鼓舞。现在,伯特伦先生,如果你写信给你的哥哥,请你告诉他,我的竖琴找到了,他曾听我多次为它担忧。要是你愿意,你可以说,我要为他演奏一支最悲伤的曲子,欢迎他的归来,表示对他的心境的同情,因为我知道他在这次赛马中一定输了。”

“如果我写信,你要我写什么都成,可惜目前我还不想写,而且最近也不会写。”

“是的,我相信你不会写,哪怕他要出门一年,只要可以不写,你不会写,他也不会写。因此展望未来,你没有时候会写。弟兄是多么奇怪的东西!除非万不得已,你们不会互相通信。即使为哪一匹马病了或者哪一个亲戚死了,不得不拿起笔来,也是字写得越少越好。这是你们的普遍作风。我完全了解。亨利在其他一切方面完全像个哥哥,他爱护我,为我着想,跟我无话不谈,见到我也会跟我聊天,然而从没给我写过一封长信,大多只是三言两语: ‘亲爱的玛丽,我刚到达。巴思游人很多,看来一切照旧。祝你平安。’这就是男人的作风,一封彻头彻尾的弟兄的信。”

“在他们远离家人的时候,”芬妮为威廉有些不平,涨红了脸说,“他们也会写很长的信。”

“普莱斯小姐有个哥哥在海上,”埃德蒙解释道,“他写信很勤快,这使她觉得,你对我们太严厉了。”

“在海上,真的?那么当然是在海军服役啦?”

芬妮希望埃德蒙谈谈这事,但他始终保持沉默,这使她不得不自己介绍哥哥的情形;她谈到了他的职业,他在国外的驻地,声音有些兴奋,但在提到他离家已多年时,眼睛中不免出现了泪水。克劳福德小姐出于礼貌,祝他及早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