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4页)

“你上当了,夫人,”格兰特博士答道,“这里的土豆也有浓重的莫尔谷种杏子味道,跟树上长的果子一样。那至多是一种淡而无味的水果;但好的杏子是可以吃的,可惜我的园子里一只也没有。”

“夫人,”格兰特太太隔着桌子对诺里斯太太轻声说,仿佛在耳语似的,“其实格兰特博士不见得知道我们的杏子真正的味道,他从没吃过一只,因为它这么贵重,又没多大营养,我们的品种又这么大,这么好,我的厨子便把它们统统拿来做馅饼和果酱了。”

诺里斯太太本来已开始冒火,现在平静了些。过了一会儿,其他话题取代了索瑟敦的改造问题。格兰特博士和诺里斯太太往往话不投机,他们的相交是从挥霍排场开始的,他们的习惯却完全不同。

谈话在短时间中断之后,拉什沃思先生又开始了。“史密斯的院落得到了全乡人的赞美;可是在雷普顿着手改造以前,它简直毫不足道。我想我也得把雷普顿请来。”

“拉什沃思先生,”伯特伦夫人说道,“如果我是你,我得有一片美丽如画的灌木林。天气晴朗的时候,人们喜欢到灌木林中散散步。”

拉什沃思先生急于对夫人的教导表示同感,正在琢磨几句恭维的话,但是他既得推崇她的高雅情趣,又得说明他本人也早有这样的意图,此外,他还得表示他不仅关心所有夫人小姐们的舒适要求,尤其想得到其中一个人的欢心。这样,他就不知如何措辞才好,于是结结巴巴讲个没完。埃德蒙趁此机会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提议大家干杯。然而拉什沃思先生平时虽然并不健谈,但在目前这个问题上,他却还有不少心里话要说:“史密斯的园子不过一百多亩,小得可怜,他仍让人意外,把它改造得这么好。可是在索瑟敦,我们足足有七百亩土地,还不包括水草地;因此我想,如果在康普顿可以大有作为,那么我们更大有希望。那里有两三棵参天古树离房屋太近,把它们砍下,那地方便开阔多了,一望无际,我想,雷普顿或任何干这一行的,肯定得把索瑟敦林荫道上的树木砍掉;你知道,就是那条从房子西面直通山顶的林荫道,”他转过脸来,特地对伯特伦小姐说。但是伯特伦小姐认为最合适的回答是:

“林荫道!哦!我不记得了。我对索瑟敦实在知道得很少。”

芬妮坐在埃德蒙的另一边,正好面对克劳福德小姐,她一直在注意听,现在看着他,轻声说道:

“把林荫道的树木砍掉!多么可惜!这不是使你想到柯珀[3]的诗吗?‘你们这些倒下的林荫道树木,我再一次为你们不该得到的命运悲叹’。”

他笑了笑,答道:“恐怕林荫道只能听天由命了,芬妮。”

“我很想在它们砍掉以前,看着它目前的情形,它的老样子;但我想这不大可能。”

“你从没到过那儿吗?对,你不可能去过。很不幸,它远了一些,骑马不能到达。不过我想我们可以想想办法。”

“哦!那算不得什么。不论以后我什么时候看到它,你都会告诉我,它有了些什么变化。”

“我猜想,”克劳福德小姐说,“索瑟敦是一幢老房子,一幢相当宏伟的住宅。建筑上有独特的风格吗?”

“房子是在伊丽莎白时代造的,是一幢高大、整齐的砖石建筑;外表显得沉闷,但气势雄伟,有许多出色的房间。它的位置不好,建在庄园最低洼的地方;从这点说,那是不利于改造的。但树木郁郁葱葱,还有一条小溪,我敢说,那是大可利用的。拉什沃思先生的主意不错,我想,他是要给它披上一件时髦的衣衫,我毫不怀疑,这会带来很好的效果。”

克劳福德小姐听了很佩服,对自己说:“他是个有修养的人,作出了最好的说明。”

“我不想影响拉什沃思先生,”埃德蒙继续道,“但如果我要让一个地方获得新的风貌,我不会把它交给一个园林设计师去处理。我宁可按照自己的见解,让它逐步改进,尽管这不会使它一下子变得完美无缺。我觉得,与其让别人乱来,不如我自己出差错。”

“当然,你可能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我不成。我在这类事情上没有看法,也没有独到的见解,我只能照别人的样子做。如果我在乡下有一幢自己的住宅,我便把它交给任何一位雷普顿先生,只要他能给我一个美丽的环境,没有白花我的钱,我便对他感激不尽了。在它完成以前,我决不想过问这事。”

“我喜欢看到事情怎么发展,怎么逐步变得完善,”芬妮说。

“对,你是这么培养大的。我的教育中却不包括这个部分;我在这方面只服用过一帖药,那是世界上一个最不得人心的人给我吃的,它让我相信,亲手来做改进环境的工作是最讨厌的。三年以前,我尊贵的叔父,那位海军上将,在特威克南为我们买了一幢避暑别墅,婶母和我欢天喜地地到那儿去了,但是它太漂亮了,不久我们便发现它必须大加修理,于是我们在灰土和混乱中过了三个月,周围没有一条可供行走的砾石路,没有一张可以坐的板凳。我在乡下的住处要一切都是现成的,有灌木林和花坛,还有无数露天的粗木椅子;但一切必须是现成的,不用我花力气。亨利和我不同,他喜欢自己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