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样东西吗?(第2/3页)

“你看这个。”山姆说着提起睡衣蹲了下来,睡袍像扇子一样摊在膝上。他用电筒照在地上。

我去看,看到几条粗粗的白色鼻涕虫在一片露出来的地面上蠕动。

“我只需要给它们喷一下。”他说着举起一罐什么东西,看上去像是一罐杀虫剂,标签上面有个骷髅头和一对交叉的骨头。“鼻涕虫正在攻占这里。”他一边说着,嘴里一边在咀嚼什么东西。他把头扭到一边吐了一口,那有可能是烟草。“我得几乎每天晚上都这样,也只是刚好差不多能顶住它们的攻势。”他用电筒光又扫到一个玻璃广口瓶,那里面已经快盛满这种东西。“我夜里为它们放下诱饵,然后一有机会,我就出来拿着这东西捉它们。这种破玩意儿到处都是,你们家的院子里也有,我敢说。要是我们家院子里有,你们的也会有。它们在院子里干的事可真是伤天害理啊。还有你的花。看看这里。”他说。他站起身拉过我的手,把我领到几丛玫瑰那里,让我看叶子上的小洞。“鼻涕虫。”他说,“晚上你在这里不管往哪儿看,到处都是鼻涕虫。我布下诱饵,然后出来,把不肯吃我为它们摆上的小小的筵席的尽量全都抓到。”他说,“鼻涕虫真是种可怕的生物,我把它们丢在那边的那个广口瓶里,等到瓶满了,全都化掉了,我就去洒到玫瑰下面,挺好的肥料。”他用电筒光慢慢扫过玫瑰花丛。过了一会儿,他说:“挺棒的生活,对吧?”然后摇了摇头。

头顶有一架飞机飞过。我往上看,看到它闪烁的灯光,还看到了长长的一溜白色废气,在灯光后面,跟夜空中的其他东西一样清晰。我想象飞机上的人坐在座位上,系着安全带,有人在读书,有人只是盯着舷窗外面看。

我又看着山姆。我说:“劳丽和小山姆怎么样?”

“他们挺好。你知道的。”他说着耸耸肩。他继续嚼着嘴里此时不知在嚼的什么东西。“劳丽是个好女人。最好的。她是个好女人。”他又说了一遍,“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要不是有她,我会想和米莉在一起,不管她是在哪儿。就我所知道的,那是哪儿都不是。我对这件事就是这样想的,哪儿都不是。”他说,“死亡是哪儿都不是,南希。你想引用可以引用我这句话。”他又吐了一口。“萨米病了。你知道他容易患这种感冒,他很难摆脱。劳丽明天还要带他去看病。你们怎么样?克里夫好吗?”

我说:“他挺好,跟以前一样,还是那个老克里夫。”我不知道别的还怎么说。我又看了一眼那丛玫瑰。“他现在睡着了。”我说。

“有时我出来到这里捉这些破鼻涕虫时,会往你们家那个方向的栅栏看一眼。”他说,“有一次——”他停下来轻轻笑了,“对不起,南希,可是现在我觉得有点滑稽:有一次我往栅栏那边看,看到克里夫在你家后院里往那些矮牵牛花上面撒尿。我真想说什么话,开个某种小玩笑,可是我没有。从我所看到的,我觉得他之前在喝酒,所以不知道我说什么时,他会有什么反应。他没有看到我。我就没出声。挺可惜我那次跟克里夫闹掰了。”

我慢慢地点点头。“我想他也感到可惜,山姆。”过了一会儿我说,“你跟他曾经是好朋友。”但是克里夫对着矮牵牛花拉开裤链的画面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闭上眼睛,想要抹去这幅画面。

“是啊,我们以前是好朋友。”山姆说,接着又说,“夜里我在劳丽和宝宝睡着后出来,首先是让我有点事情可做。你们睡了。人们都睡了。我现在睡觉不行。我正在做的事值得做,我相信是这样。你看那里,”他说着刺耳地吸了口气,“那里有一条,看到了吗?就在我手电筒照着的地方。”他把光柱照在玫瑰花丛下面的土那里,后来我就看到了那条鼻涕虫在蠕动。“你看好了。”山姆说。

我把胳膊抱在乳房下面,弯腰去看他照亮的地方。那条鼻涕虫停下来,抬起它看不到东西的头部转来转去。后来山姆就拿药罐对准它喷了两下。“这些天杀的黏糊糊的玩意儿。”他说,“天哪,我恨它们。”那条鼻涕虫开始扭来扭去,卷起来又伸直。它又卷起来,然后就一动不动。山姆拿起一把玩具铲,铲起那条鼻涕虫。他把那个广口瓶离自己身子很远地拿着,拧开盖子,把鼻涕虫丢进去。他把瓶盖又拧上,把瓶子放在地上。

“我戒酒了。”山姆说,“没有全戒,只是少喝了很多。没办法。有一阵子发展到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我们家里现在还是到处都有酒,可是我不怎么碰了。”

我点点头。他看着我,一直看着我。我感觉他在等我说什么。但我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好说的?什么都没有。“我得进屋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