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叹生死(第22/31页)

犹如某种声呐设备可以探测到人耳中最不易察觉的声音,他注意到了最为微小的信号,他意识到在他不断的刺激下,从她体内发出了微弱的呻吟,他获取了不同呻吟之间的细微差别,并且无意识地将其分类,他用自己的皮肤,而不是用自己的耳朵,感受到她呼吸中的微小变化,他感受到她皮肤的波动,仿佛他被变形为一个精密地震仪,可以拦截并立刻破解她身体的反应,把他所发现的变成熟练而精确的航海,预先考虑并谨慎避开每一片沙洲,躲开每座海底暗礁,抚平崎岖之处,除了那缓缓而来的不平坦——来来去去,来了,转动,去而又来,轻抚,再去——使她的整个身体在颤抖。与此同时,她的呻吟变成小小的呜咽、叹息和出其不意的哭喊,突然他的嘴唇告诉他,她的脸颊布满了泪水。任何声音,任何呼吸或颤抖,以及出现在她皮肤上的任何波纹,都有助于他的手指以艺术的方式驾驭她抵达快乐之乡。

她的快乐之潮越高,他的骄傲就越加膨胀,他就越来越享受延宕他的满足,一直拖到她那遏制的呜咽完全释放出来——直至上涨的洪水冲击着她,犹如激流上的一只纸船。(尽管他具有崇高的抱负,完全恪尽职守,然而他时不时地靠用自己绷紧的身体擦蹭她的大腿来攫取转瞬即逝的快感,那摩擦既缓解又加剧了他的性欲,而后他再次专注于准确而自愿承担的操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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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像一个音乐家,完全沉浸在手指拨弄键盘的运动中,他不再记起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觉得这个羞答答的小松鼠令人愉快,近乎漂亮,但是不吸引人。现在他的手局促不安地去寻找她睡衣下的乳房,那乳房分明就是十二岁女孩子的乳房,这一次她没有阻止他,因为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当他把她的乳房捧在手里时,充满了怜悯和欲望,把舌头伸向她的乳头,用双唇依次亲吻两个乳头,又巧妙地用舌头来向它们献着殷勤,而他的手指则在玩味她的阴唇和丰满、坚挺、犹如第三个乳头的花芽周围的秘密花瓣。他的嘴唇和舌头追随着她手指的指引。而她呢,则像一个婴儿,突然把拇指放进嘴里,开始响亮地吮吸,直至后背犹如拉开的弓那样突然弯曲起来,片刻之后,她倒在床垫上,发出冗长而温柔的叫声,那叫声似来自海底,表达的不仅是快感,而且还有惊愕,仿佛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到达那码头,仿佛即使在她最狂野的梦中,她也从未想到这里有什么在等待着她。

她突然开始大声哭泣起来,对他说,你瞧,我哭了。这一酷似女孩子的哭泣使她把那张如啮齿动物般的小脸埋在他的肩膀里,轻轻地说:对不起,只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她开始抚摸他的脸颊和脑门儿,漫长而缓慢的抚摸止住了她的哭泣,使她平静下来。但是两三分钟之后,她突然在床上坐了起来,胳膊伸向空中,把团在臀部的棉睡衣拉过头顶,把脸隐藏片刻,她说,我现在不在乎你是否看我了。她再次背朝下躺在床上,敞开自己等待着他。但他只是侧身躺着,姿势像个胎儿,故而掩饰当她获得快感放松自己的瞬间重新冲袭着他的衰竭。他怕她为此不快,或也许为此自责。

可是她,鼓足了勇气,她不知自己是否具备这种能力,令她和他都很吃惊的是,她竟弄湿了自己的手指,犹豫着将其伸向了他的阴茎。她的手指在他的阴茎上来回抚摸,她以前从未敢这样,无论是年轻时对第一个男友,那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或者在其后五年半对一个已婚男子。

这样的抚摸表明了她已经猜测到了什么,她没有不快,几乎与之相反,一种深情、慷慨和母性般怜悯的狂潮将其攫住,怜悯他的挫败,怜悯他的焦虑,怜悯他因她会想到这点而产生的耻辱。

一个女性的决定,还有某种必须尽力帮助他的情感,在她胸中涌起,她克服了自己的禁忌,舔舔手指,抓住他松松垮垮的器官,犹豫着晃动,尽管她没有经验,然而她非常执著、热情、温柔,近乎忠心耿耿,仿佛她的手指涂上了没药。她用自己雄心勃勃的五根手指勤奋地为之工作,一遍又一遍,并不确切地知道,然而试图准确地猜测,而后用她的嘴唇,用她光滑的鼻子,像个刻苦的小学女生那么执意,直至第一次抽搐,它表明他很快就会扬眉吐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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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巧就在那一瞬间,他想起整晚坐在礼堂角落里、周期性地咯咯发笑和暗自发笑的男人,他就是阿诺德·巴托克,一个身材瘦削、面色憔悴、有点干枯的男人,一个皮毛快要脱光的病恹恹的猴子,仅在大约一个月之前,他被从一家私人投递公司的分拣包裹部门解雇,他和他多病的母亲在原来的洗衣房里度过了那些汗津津的夜晚,他们同盖一条被子,每隔一两个小时,他就得把搪瓷便盆放到她肌肉松弛的身体下面,而后拿开。阿诺德·巴托克对永生感兴趣,对消除死亡的可能性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