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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内心有了一阵冲动,好像电流穿过了脊背。

“我觉得应该抽一口才行,”她低声说,“你有烟吗?”

他把烟盆递给她,然后起身靠近他,并用手心护着火苗。她沉重的身体微微向前倾斜着,然后微闭着双眼,翘起了嘴巴把烟凑到火苗上。她紧紧地握着他哆嗦的手,让火苗稳定一些。等烟点着以后,她的手还没有松开,也不愿放开。

“要是,”布朗小姐狡猾地笑着说,“要是被你妈撞见了该怎么办?那你可要倒霉了!”

“她看不见我们的,”他说,“此外,”他胸怀宽广地加了一句说,“为什么女人不能像男人一样抽烟?反正没有什么害处的。”

“说得对,”布朗小姐说,“我对这些事情也想得很开。”

可是尤金却在黑暗里窃笑起来:这个女人为了一根烟就把自己的人品暴露了出来。在小地方的人看来,女人抽烟,毫无疑问就是行为放荡的一个标志。

然后,他坐在她面前的栏杆上,伸出手去抚摸她,她也半推半就地投进了他的怀抱。

“尤金!尤金!”她假装嗔怪着他。

“你的房间在哪里?”

她告诉了他。

过了一会儿,伊丽莎忽然悄悄地来到门口,她习惯于搞突然袭击。

“谁在那里?谁在那里?”她边问边怀疑地向黑暗处张望着,“呃?啊?尤金在哪儿?有谁见到尤金了没有?”其实她非常肯定尤金就在那里。

“嗯,我在这儿,”他应答,“你有什么事吗?”

“噢!你跟谁在那儿?呃?”

“和布朗小姐。”

“甘特夫人,要不要过来坐一坐!”布朗小姐说,“你一定又累又热吧。”

“噢!”伊丽莎有些窘迫地说,“原来是你呀,布朗小姐?我这里看不清楚。”她打开了凉台上那盏昏暗的电灯。“外面太黑了,要是有人走上台阶,说不定会被绊倒、把腿跌断的,”她继续健谈地说着,“我觉得这里的空气真是太好了。真希望把一切事情都放下来,到外面来享受一下。”

她继续和蔼可亲地攀谈了半个小时,两只眼睛不停地扫视着黑暗中的两个人。然后,她犹疑不决、尴尬地唠叨了几句,退到屋子里去了。

“儿啊,”进屋之前,她又不安地说,“时候已经不早了,你最好还是睡觉去吧。我们都应该去睡觉了。”

布朗小姐很有风度地表示同意,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我也得走了。我有点累了。晚安,各位。”

他静静地坐在栏杆上,抽着烟,听着屋子里的声响。整个房子都进入了梦乡。他返回屋中,看见伊丽莎正要回她自己的小屋。

“儿啊!”她压低声音说,同时皱着眉头,满脸不高兴地摇着头,好长时间她才开口说话,“你听我说——我可不喜欢你这样。这样很不好——你独自一个人跟那个女人坐在一起。她都那么老了,完全可以做你的妈了。”

“她是你的房客,对不对?”他粗暴地回答,“又不是我的房客。我并没有请她到这里来。”

“有一点我可以担保,”伊丽莎受了打击,“我绝不会跟他们纠缠在一起的。我一向洁身自好。”她边说边苦涩地笑了笑。

“嗯,晚安吧,妈妈,”他说,同时觉得又羞又难过,“让我们暂时把他们都忘了吧。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嘛?”

“你要做个好孩子,”伊丽莎小声说,“我只希望让你能做个好孩子,儿子。”

她显出一副特别内疚、后悔不迭的神态。

“别再担心了,”他突然转身说,他被母亲那种与生俱来、孩子般的天真和执着弄得痛苦极了,“要是我不能学好,那也不能怪你,我不会埋怨你的。晚安。”

厨房的灯熄灭了。他听见母亲的房门咔嗒一声轻轻地关上了。一阵清凉的风吹过黑暗的房子,他开始缓缓地爬上楼梯,心儿咚咚地跳着。

在漆黑的楼梯上,他双脚麻木地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正好撞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这时候他闻到了一股木兰花的香味,他知道来人正是布朗小姐。他们俩相互紧抓着胳臂,不敢大声出气。她朝他躬下身子,几绺金黄色的头发掠过他的脸,撩拨得他像火烧一般。

“嘘!”她低声提醒他不要出声。

就这样,他们两人站在那里拥抱在一起,胸口贴着胸口,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紧贴着身体。然后,等彼此证实对方的真实意图后,都心照不宣地分开了。从此以后,他们两人在别人面前都避口不提此事。

他轻手轻脚沿着黑乎乎的走廊摸索过去,一直向后屋走去,径直来到布朗小姐的房门前。门半开着,他走了进去。

布朗小姐把他在伦纳德私立学校所得到的全部奖章拿走了——有一枚是辩论比赛得来的,一枚是演讲比赛得的,还有庆祝莎士比亚诞辰300周年征文活动中得到的那一枚,上面雕着W.S.1616—1916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