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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希望他能够珍惜你——他配不上你,劳拉;没有人能配得上你。只要他能珍惜自己的拥有,那就好了。他真幸运啊!你所说的关于我的话都非常正确——我的确太年少了。我要是再增加八九岁,那么即使砍掉我的胳膊我也心甘情愿。上帝祝福你、保佑你,我亲爱的、亲爱的劳拉。

我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向你倾诉。我一直想说出来,但是我做不到。噢,上帝啊,能够说出来多好!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我现在迷失了!再也找不到归途了。看在上帝的分上,收到此信以后希望你给赐我数行。告诉我,你现在改姓什么了——以前你从来没有向我透露过他的姓名。告诉我你的新住址。别把我彻底丢弃了。求求你了,别丢下我,让我孤零零一个人。

他按她留下的地址把信寄了出去——那是她父亲家的地址。一个星期接一个星期过去了,从早到晚,每天他都在期待邮递员的到来,情绪也越来越紧张,然而并没有等来她的只言片语,这使他陷入了郁闷的泥沼。7月已经快要结束了,夏天也快过去了,但是她始终没有回信。

在黑乎乎的凉台上,等待开饭的房客们坐在那里又摇又笑,乐个不停。

房客们议论起来:“尤金的女朋友跑了。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办好,他的女朋友跑了。”

“哎呀,哎呀!那个大男孩的女朋友跑了吗?”

一个小小的胖女孩在他身边蹦来蹦去。她的母亲是一对胖姐妹房客之一,父亲则受雇于查尔斯顿旅馆。小女孩跳着缓慢的舞步,穿着短袜的胖腿上端露出了棕色的皮肤。她边跳边唱:

“跑了女友!跑了女友!尤金,尤金,跑了女友。”

胖女孩来来回回地蹦跳着,最后又跳到胖妈妈面前讨好。母女两个自鸣得意地相视而笑,咧开满腮肥肉的大嘴。

“别让他们拿你寻开心了,大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嘛,是不是有人把你女朋友给抢跑了?”面粉推销员海克先生问他。他是一名衣着十分得体的青年,面容瘦削,前额朝外凸出,圆圆的脑袋上只剩下一圈稀疏细黄的头发。他非常爱抽大雪茄。他的母亲年过50了,已经和丈夫分居。她的身体又肥又大,面容和印第安人一样棱角分明,染黄的头发堆在头上。她笑起来声音既粗鲁又豪放,金牙也露了出来。此刻,她正坐在摇椅里使劲地摇晃着,哈哈大笑着向尤金表示同情:

“再找一个女孩嘛,阿金。哎呀,要是我碰上这种事,过不了两分钟就没什么事了。”她每次说话都显得兴致勃勃——尤金以为她要吐口痰。

“你怕什么,孩子。你怕什么!”从迈阿密来的舞蹈教师法罗尔说道。“女人就像街车一样,多的是,如果你错过了一辆,15分钟后还会有另一辆呢。对不对,夫人?”他顽皮地对旁边的克拉克小姐说。她来自佐治亚州的瓦尔多斯塔城,先前一直同他聊着天。她一时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只是困惑地咯咯笑着:“噢,男人可真是太讨人厌了——”

在苍茫的暮色里,一位来自老荷米尼的富裕鳏夫——杰克·克拉普先生背靠在凉台的栏杆上,正在暗中同弗罗瑞·曼格小姐调情。她无精打采的脸在黑暗中只是白色的一团。她疲倦、悲苦地说:

“我最初见到她的时候,就发现那个姑娘年纪太大了,与他不合适。阿金还只是个孩子呢。他这下子受的打击可不小啊,你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多么难过。他要是一直这样下去,肯定会生病的。他瘦得跟皮包骨头一样,一口饭都不想吃。身体一旦搞垮什么病都会传染上的。”

她神情阴郁地诉说着,而杰克的大腿正悄悄地朝她移了过来。她始终态度认真地用双臂托着下垂的双乳。

在昏暗中,面黄肌瘦的尤金注视着这两位。他骨瘦如柴的身体上罩着一件肮兮兮的衣服,他的眼睛就像猫眼一样在黑暗里发着光,头发蓬乱地垂在前额上。

“他会把这件事忘掉的,”杰克·克拉普操着地道的乡下口音慢吞吞地说,声音里流露出几分下流的意味,“每个男孩子都必须经过这种童年稚恋的过程,我像阿金这么大的时候——”他缓缓伸出硬邦邦的大腿,轻轻地靠在弗罗瑞小姐的身上,一面咧开大嘴笑着,隐隐露出了几颗金牙。他的身体高大而结实,硬朗端庄的面容下面隐藏着一丝邪恶,眼睛微微向上斜着,就像蒙古人一样。他光秃秃的头顶显得凹凸不平。

“他应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对,”弗罗瑞难过地说,“我说的话是有道理的。那个孩子的身体并不强壮,还整天无所事事在外面乱逛,我看他快要……”

尤金站在那里,身子微微地摇晃着,怀着极其厌恶的心情紧盯着眼前的这伙房客。忽然,他像野兽一样狂吼起来,冲下台阶,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一个劲地狂吼着,把内心的怒火全部发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