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库尔科

七月底八月初的时候,瓦塔南来到了罗瓦涅米。一艘艘排木筏纷纷流过这座城市,甚至连游客都很少见。

在罗瓦涅米,瓦塔南结识了一位樵夫,是个可怜的酒鬼,他们是在一家叫作鲁宾马的餐厅一楼认识的。这位樵夫说自己的名字叫库尔科,在他年少时,也就是大建设时期,他在拉普兰可是出了名的“森林之王”,这也就是人家管他叫库尔科的原因。

库尔科一直抱怨着自己的命:除了砍柴,他找不到别的工作,因为他太老,也太爱喝酒了。他得要拖着一身老骨头为自己的生活奋斗,但是实在很难养活他这个孑然一身四海为家的老家伙。对于一个老樵夫而言,他算是命苦的。

瓦塔南寻思着,自己如何能够帮助这个老头。他在拉普兰省的森林水利局找到了一些零工,人家请他拆掉三艘停泊在欧纳斯河畔的木筏,就在梅尔陶斯村的上游处。

兴致勃勃的库尔科决定要陪他去上工,于是两人便出发到河边去干活了。

他们俩借助着一个绞盘,先将木筏拉上岸。他们先前已经租了一把电锯,现在开始使用电锯以及其他各式工具来拆卸这一艘艘既老旧又沉重的木筏。在秋天的气候之下,工程进行得非常顺利,两人平常就住在帐篷里,并在帐篷前方生起营火下厨。库尔科常常抱怨没酒喝,除此之外倒也乐在拆卸木筏的工作里。

村民偶尔会来工地观看,他们往往非常意外看见野兔,却都极力不露出吃惊的样子。幸好瓦塔南早已要求村民们把自家狗儿拴好,所以极少发生野兔从村子里狂奔而来,而后头尾随着一头大狗的情形。每次危险来临的时候,野兔总是直奔营地,迅速跳进瓦塔南的怀里,或是躲进帐篷底下,而失望的大狗只得折回村子里。

当他们拆完两艘木筏,并且将圆木堆好之后,瓦塔南便结算了两周的工资给库尔科。库尔科立刻就动身去了罗瓦涅米,在那儿待了三天,然后醉醺醺地回到村子里,身上一个子儿都不剩,就和他过去一样。有一晚,库尔科又喝醉了,这一次差点发生意外:库尔科想要证明自己是个浮木平衡的高手,于是跑到泊在岸边一串用绳索系住的浮木上。库尔科立刻落水,差点淹死,因为他根本不会游泳。幸亏瓦塔南将这个烂醉的老家伙从冰冷的河水里拉上岸来,扛回了帐篷里。第二天早晨,这位前一晚遭受磨难的家伙醒来时简直头痛欲裂,频冒冷汗,张开嘴来呻吟着。这会儿才发现他的假牙也掉在水里不见踪影了。还真是应验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的道理。

二十四小时之后,库尔科又恢复了充沛的精力。不过他只能吃些粥,因此一直饿得发慌。

“教我游泳。”库尔科要求瓦塔南。

当天晚上,瓦塔南便开始了游泳教学。他先要库尔科脱掉身上的衣服,等他全身赤裸之后,瓦塔南便让他在距离岸边一只手臂的距离处,在河里面朝下趴平。

如果说训练老狗装腔作势算是一件难事,那么要想教一位拉普兰老樵夫学会游泳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了。库尔科这可怜的老家伙非常努力地学习,但进步幅度实在少得可怜。夜复一夜,游泳训练持续着。瓦塔南也不得不佩服库尔科的毅力。

奇迹总算出现了。

库尔科学会了狗刨式,他再也不会沉下去了!老家伙发现自己掌握了新技能,于是欢呼声不断从河边传来。他对于游泳的高度热情,促使他在水中一直游到晚间,偶尔还会长时间潜入水里随波逐流,然后在下游十多米处飞溅出水面。他健壮的体魄抵挡得住冰冷的河水,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着对于新生活模式的喜悦。

“明天是周日,我要潜下水去找回我的假牙。”库尔科决定。因为正在游泳的兴头上,他甚至连周六晚上也不去洗萨乌那了,而是继续在河边玩水。

库尔科已经可以潜入水下数分钟,次日见到他时,他已经开始在欧纳斯河里找寻他的假牙了。有一群村民聚集在岸边观看库尔科潜水,当中有些人是为了看野兔而来的。整体而言,大家觉得这两个拆木筏的家伙十分奇怪,他们会这么想也有几分道理:其中一人养了只野兔,另外一人则成天光着身子泡在冰冷的河水里。一辆载了观光客的游览车索性停了下来,车上四十多名德国游客都看得啧啧称奇。有人甚至用家用摄影机将库尔科拍摄入镜。德籍导游则向他的同胞们解释,这是为了参加拉普兰在夏天所举行的浮木平衡大赛而进行的训练。

夜里,库尔科告诉瓦塔南,他没在河里找到假牙,但是发现了其他更加珍贵的玩意儿。

“在河道里面,大约十米深的地方,我发现至少有一百吨上一次世界大战所遗留下来的废铁。其中有二十多门加农炮以及至少一辆坦克。这可是个宝库,可以任凭咱们处置。我就是在那里潜了一整天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