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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会是什么呢?”

“杰西,这我也不知道。我不是透视眼,所以我们得开刀。但我会对你说实话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杰西。”

她的呼吸平稳了一些。她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她大概已经问过他十多遍了。“那好。”她最后说道,然后转向我问道:“巴黎的事你有什么高见?”

“它自由了,杰西。”我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

“我居然活着看到了这一天。”她嘟囔道。

我点点头。“杰西,你还会看到柏林自由那一天的。”

她沉默了片刻。“去吃点儿东西吧,路德维希。在巴黎时你总是饥肠辘辘,隔壁房间里双胞胎姐妹准备了咖啡和点心。我们不想悲哀,一切降临得如此神速,巴黎,然后是我的事。一桩接一桩,就好像是昨日发生的,不去想它了!你知道,尽管有过种种磨难,如果跟这个滋味比,那仍旧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她指了指病榻。“留神一定要尝尝咖啡,路德维希,是新煮的。拉维克也去隔壁了。”她像个同谋者一般凑近我小声耳语道:“我不相信他!一句都不信!”

“也不相信我?”

“你同样不可信,路德维希。去吃点儿东西吧!”

那儿差不多有十来个人,博瑟也在场,他坐在窗户旁向外呆望。外面灰蒙蒙的,闷热,好像要下雨,天空的颜色像烟灰。窗户关着,胡桃木小柜子上一台电扇像只疲倦的大苍蝇似的发出嗡嗡声。达尔姐妹端来咖啡和李子点心,她们步履轻盈,就像小马驹。第一眼我都没有认出她们,她们的头发染成了金色,穿着紧身的短裙和横条的短袖针织套衫。

“非常撩人,是吧?”有人在我身后问。

我转过身一看,原来是巴赫,就是那个弄不明白孪生姐妹中哪一个会允许别人捏她的屁股的主儿。“非常,”我说,为能想点儿别的事而感到高兴,“想要跟双胞胎中的一个拥有私密关系,一定是个令人很困惑的念头吧,如果她们彼此像得让人分不清的话?”

“那就双保险了!”巴赫一边切一块苹果派一边用力点头。“如果一个死了,就可以娶另一个。不会有烦恼!这种美事上哪儿去找啊?”

“这可是个相当玩世不恭的想法。上次您还只是捉摸着,如何能摸到双胞胎姐妹的美臀,而不被泼一身咖啡。现在您就想到结婚了,你可真是个谨慎的理想主义者。”

巴赫摇晃着四周还飘着些许黑发的秃头,那脑袋看上去就像是狒狒的屁股。他疑心重重地沉默着。“我就没想到可以先后娶她们俩为妻,”我说,“也没马上想到死亡。”

“当然想不到,您这个没有思想的非犹太人。可如果某人恋爱了,他还能想些什么呢?一个人会死在另一个人前头,剩下的那个就得孤单度日了!只是一种古老的,也许是有所变更的原始恐惧。原始的简单恐惧是自己难逃一死,爱情把它变成为别人的死担心。”巴赫舔舔手指上粘着的砂糖。“一种折磨。孪生姐妹则是最好的出路,特别是这一对。”

达尔姐妹正好飘然而至。杰西让人把她从柏林带来的铜版画送到她床边。“您会无选择地娶她们之中的一个吗?”我问。“反正分不清,也许在性格方面也难分辨。会有这种事的。还是您会扔色子来决定此事?”

巴赫从夹鼻眼镜的上方望着我,浓密眉毛下的那双眼睛忧心忡忡。“您就继续拿我开涮吧,一个秃顶、贫穷和背井离乡的犹太人,”他说,“这俩姑娘我可没福消受,她们是进好莱坞的料!”

“那您呢?您不也是演员吗?”

“我演的都是小角色。纳粹,除了纳粹分子就没演过别的,真让我郁闷。当然头发颜色要染,戴假发。奇怪的是,在好莱坞他们几乎只让犹太人演纳粹分子。您能想象那是种什么感受吗,人格彻底分裂。幸好所演的纳粹分子有时会被处死,否则就没法忍受了。”

“难道作为犹太人饰演被纳粹杀害的犹太人不是更糟糕吗?”

巴赫默不作声地盯着我。“这我倒没有想过,”他说,“您总是别出心裁!不,犹太人多由大牌明星扮演,非犹太人。什么世道啊!”

我环顾四周,幸亏那位编制喋血名单的人不在。我遇到了作家弗兰克。纳粹上台后,他随犹太妻子流亡海外,他本人不是犹太人。他们到达美国后,他妻子离开了他。他在好莱坞生活过半年,那里的制片厂雇用过几位知名作家,以便他们能适应美国的生活,当然也希望他们为制片厂写点儿什么。几乎所有的人都无法胜任那里的工作,写书和写电影脚本之间的差别太大。再加上这些作家的年龄都太大了,没法再改行学新本事,所以他们都没有受到延聘。结果他们就成了慈善机构的包袱,得不时去那里乞食,或是靠私人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