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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也可以反过来敲诈他嘛,因为他做被禁止的手术。”

“我就是一介武夫,”指挥官说,“这些事我不懂。您是大夫,做这种手术易如反掌。我们彼此心照不宣,您不许工作,我也不能请您工作,所以对我们双方都没有风险。那姑娘夜里来您这儿,第二天一早回家,行吗?”

“不行!”博瑟夫人在门口喊道。她充满恐惧地在偷听,听见了他们说的一切。她扶着门框,站在门下就像是个幽灵。博瑟从椅子上一跃而起。“让我说!”他妻子道。“我全都听见了。你什么都不要做!没得到出国许可前什么也不做。这是代价,您去弄出国许可吧。”她对指挥官说,后者试图向她解释,这不是他负责的领域。但她毫不让步,威胁说要去他上司那里告发他。他嘲笑地问:谁会相信她呢?各执一词罢了,他的证词对她——一个犹太人的老婆——的证词。她反驳道,她跟他一样,也是雅利安人。这是她当着他的面第一次使用这个可笑的字眼儿。此外,这也不是一个证词对一个证词的事,而是一个对两个。那女孩怀孕了,这本身就是一个无可辩驳的证词。博瑟呆望着自己的妻子,他还从未见过她这种样子。她虚弱得直打晃,但她挺住了,甚至成功地说服了指挥官。他想向她空口许愿,她可没那么傻。不见到出国许可证,就不做堕胎手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居然办成了。指挥官有足够的关系可以利用,此外,博瑟妻子也保证离婚。两件事都起了作用。在恐怖的官僚主义混乱中,间或也能出现这种隐藏的沙漠绿洲。那姑娘来了,大概是在两周后的一天夜间。事后指挥官告诉博瑟,他找他做这个手术还有第三个理由,他对一位犹太医生比对他那废物小舅子有更多的信任。博瑟直到最后都在等着他的圈套,指挥官给他两百马克作酬金。博瑟拒收,指挥官硬塞进他兜里。“大夫,这钱您以后肯定有用得着的地方!”他是真爱那个姑娘的。博瑟变得如此多疑和古怪,以致他都没有同妻子告别。他希望这样可以买通命运,他认为,如果去向妻子告别,就有可能被抓回去。他出逃成功,先到了法国,后去了里斯本。现在,他在费城的一家医院,后悔没有吻别妻子。他是个天生敏感的人,对此无法释怀。他很爱自己的妻子,却再也没有得到过她的消息。也很难再有消息了,他逃出不久战争就爆发了。

劳施旅馆前停着一辆配有司机的劳斯莱斯车,就像一根金条躺在灰堆里那么扎眼。“适合陪同您的人正巧来了,”我听见莫伊科夫在有丝绒沙发的小厅里对某人说,“可惜我没时间。”

玛丽亚·菲奥拉从摆着棕榈树的角落走出来,她穿一身浅色的紧身骑马套装,看上去非常年轻。“外面那辆劳斯莱斯车是您的吗?”我问。

她笑了。“借的!我们用它拍体育片来着的。像我的所有东西一样是借的:我穿着拍照的服装、我戴的首饰,甚至这套骑装!我根本不会骑马,我身上没有一样东西是真的。”

“玛丽·安托瓦内特的王后冠是真的,而且那辆劳斯莱斯好像也是真的。”

“就算是,它们也不属于我。那我就是个有真货的女骗子,这样说比较贴切吧?”

“那就更危险了。”我边说边凝视着她。

“她在找陪同,”莫伊科夫解释说,“那劳斯莱斯车她只能今天用一个晚上,明天就得还。你不愿意扮演一晚上大骗子,闯荡闯荡世界吗?”

“几年来我不是一直在这么做吗?只不过没有这么时髦,这对我来说将是新经历。”

“一言为定!”

我在脑子里把自己身上带的钱数了一遍,钱够,甚至以乘劳斯莱斯车的人的身份摆谱都够。我身上还有西尔弗付给我的佣金,是卖那块蓝色跪毯得到的。“我们去哪里吃饭?”我问。“去沃伊津?”

沃伊津是我认识的唯一一家高档饭店,亚历山大·西尔弗请他弟弟阿诺德和我在那儿美餐过一顿,我至今都忘不了那鹅肝糜的味道。

“我穿这身耍猴的衣裳,人家晚上是不会让我进饭店的,”玛丽亚·菲奥拉回答说,“而且我已经吃过饭了,司机也吃过了,那家体育公司给我们准备了自助餐。您呢?也许城里什么地方还有新设的、取之不尽的匈牙利红烩牛肉汤供应点吧?”

“这儿就剩下一些巧克力蛋糕,几根莳萝腌黄瓜和一片全麦黑面包了。少得可怜。”

“莳萝腌黄瓜我们可以带走,面包也拿着。车里有一瓶伏特加。”

莫伊科夫感兴趣地问:“俄国货?”

玛丽亚·菲奥拉说:“我想是的,弗拉基米尔·伊万诺维奇,您跟我们到车那儿去,带个大杯子,您可以亲自鉴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