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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袋里取出一个带盖的瓷汤碗,把它放到桌上。“是塞格德风味的吗?”我问。

“是另一种,这种更不容易坏。这儿还有芥末腌黄瓜,一副餐具和盘子。”她打开餐巾纸,里面包着一把勺和一把叉子。“您有酒精炉吧?”

我点点头。“有个很小的。”

“那没关系。匈牙利红烩牛肉汤炖的时间越长越好,这汤碗是耐火的,您可以直接放到炉子上加热。餐具我一周后来取。”

“这简直像在天堂!”我说。“多谢,罗莎!也请向坦嫩鲍姆先生转达我的谢意!”

“史密斯,”罗莎回复道,“从今天早上开始,我们正式这么称呼他了。这儿还有一块庆祝入籍的蛋糕。”

“好大一块!是杏仁泥蛋糕吧?”

罗莎点点头。“昨天的是巧克力的。您是不是更愿意要一块巧克力的?还剩下了一些,我们放起来了。”

“不,不!我们面向未来,吃杏仁泥的吧。”

“这儿还有一封信,史密斯先生写给您的。那我祝您好胃口!”

我翻口袋想找一美元给罗莎做小费。她拒绝道:“绝对不行!我不能收流亡者任何东西,否则就会丢饭碗的。这是史密斯先生的严格命令。”

“只是不能收流亡者的吗?”

她点点头。“银行家的可以收,但这种人几乎一毛不拔。”

“流亡者呢?”

“他们哪怕还剩一美分,也会慷慨解囊。贫穷让人学会感恩,佐默先生。”

我惊喜地目送她远去。然后我端着汤碗向自己房间走去,路过莫伊科夫身边时我说:“匈牙利红烩牛肉汤!是一位匈牙利厨娘的手艺。你中午吃饭了吗?”

“可惜吃过了,在拐角那家杂货店买了个汉堡包,配着番茄酱吃的。饭后还吃了一块苹果派。全都是非常美式的东西。”

“我也一样,”我回复说,“一份煮得很烂的面条,也是配番茄酱。饭后吃的也是苹果派。”

莫伊科夫打开汤碗的盖子闻了闻。“这够一个连的人吃了。真香啊!跟它一比,玫瑰都黯然失味了。洋葱也是精心烹制的!”

“我请你一起吃,弗拉基米尔。”

“那就别往你的房间端了,把汤碗放到我放伏特加的冰箱里吧,你的房间太热了。”

“那好。”

我拿着信往楼上走去。我房间里的窗户敞开着,能听见院子里和对面窗户中传来吵人的收音机声。拉乌尔公寓房的窗帘是拉着的,里面传出一台留声机播放的《玫瑰骑士》中的华尔兹舞曲,声音调得很低。我打开了坦嫩鲍姆-史密斯的信,信很短。我应该给艺术品商人雷金纳德·布莱克打个电话,坦嫩鲍姆已经同他打过招呼。此人后天会等我的电话。祝我好运!

我把信慢慢折叠好,忽然觉得旅馆那扇脏兮兮的侧门似乎豁然洞开,变成了一条林荫大道。一种类似未来的东西翩然而至,一条通道,不再是紧锁的一扇门。此事既普通,又令人难以置信。我立刻下楼去打电话,我等不到后天了。接电话的正是艺术品商人雷金纳德·布莱克,他的嗓音低沉,听上去还有些犹疑不决。我跟他通话时,还听到了音乐声。我起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少顷我才辨别出布莱克那儿也在放留声机,而且放的是拉乌尔房中传出的《玫瑰骑士》中的同一首华尔兹舞曲,我把这视为吉兆。布莱克让我三天后去面试,约在五点钟。我放下了听筒,但那音乐仍旧幽灵般地响在我的耳畔。我转过身向外望去,只见拉乌尔公寓房的窗户现在大敞着,他的留声机播放的乐曲欢快地回响在院子上空,盖过了所有爵士号的声音。所以即使在放着电话机的阴暗小屋中都能听到,这小屋紧挨着接待台。玫瑰骑士真是无处不在啊。

“怎么了?”莫伊科夫问。“看你的表情就跟撞见神明了似的。”

我点点头。“迄今最伟大的冒险之神:普通市民生活方式之神与未来之神。”

“你应该为这么说话感到羞耻。这么说是找到差事了?”

“也许,”我回复道,“当然是黑工。还是先不要谈论此事,否则这只青鸟会飞走的!”

“好吧。来杯充满希望的伏特加如何?默默地喝。”

“对酒我总是来者不拒,弗拉基米尔!”

他去拿酒瓶。我打量着自己,我这件西服已经穿了八年了,旧得不成样子;它是我从佐默那儿继承来的,此前佐默本人就已经穿过很长时间了。迄今我都没在意过此事,有段时间我有过第二件西服,可流亡途中被人偷走了。

莫伊科夫发现了我那不满的目光。他笑道:“你看上去就像是个忧心忡忡的老娘们儿。这是小市民的第一征兆!你怎么突然对自己的西服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