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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了我一眼,拿了一块蛋糕,并没有捏两姐妹中任何一位的屁股。“您早晚也会坠入情网的,您这个爱出风头的冷淡家伙!”他嘟囔道。

我寻找希尔施,他刚好在和坦嫩鲍姆的夫人说话,坦嫩鲍姆本人也凑了过来。“尤塔,先生们都不跳舞,”他对巨型护卫舰说,“他们都没学过,现在也不是跳舞的时候。这就像战争中的孩子们不知道巧克力是什么一样。”他拘谨地微笑着。“我们邀请了一些美国大兵过来跳舞,他们个个都会跳舞。”

坦嫩鲍姆夫人衣裙窸窣地走了。“全都是为了我女儿,”坦嫩鲍姆解释道,“她很少有机会跳舞。”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他女儿在和喋血名单编制人科勒跳舞。科勒在跳舞时也显得倔强,他生硬地拽着坦嫩鲍姆那身材纤细的女儿在大厅里旋转。我觉得她的一条腿好像比另一条腿短一些。坦嫩鲍姆叹道:“感谢上帝,明天这时辰我们就是美国人了!”他对希尔施说:“到那时候我就终于摆脱三个讨厌名字的重负了。”

“三个?”希尔施问道。

坦嫩鲍姆点点头。“我有两个前名,阿道夫和威廉。我那爱国的祖父在给我起名威廉时还是用心良苦的,那还是帝国时期。可阿道夫!他怎么可能预知未来呢!”

“我认识一个德国大夫,名叫阿道夫·德意志,”我说,“还是个犹太人。”

“天哪!”坦嫩鲍姆大感兴趣地说。“这可比我的名字还要糟。他后来遭遇如何?”

“他被强迫改名,名和姓都得改。”[69]

“此外就没别的了?”

“没有。他的诊所被没收了,他逃到了瑞士。那还是1933年的事呢。”

“他现在叫什么名字?”

“乌有[70],”我说,“乌有医生。”

坦嫩鲍姆愕然。我看到他在思索,捉摸自己是否犯了个错误。“乌有”对他好像蛮有吸引力,因为它比史密斯更为隐姓埋名。接着他听到了厨房的门响,厨娘罗莎在那儿挥舞着一柄大木勺。他的精神为之一爽。“匈牙利红烩牛肉汤炖好了,先生们!”这位曾经的阿道夫·威廉解释道。“我们最好就在厨房吃,这道菜在厨房吃最过瘾。”

他在前面带路,我正想追随他,希尔施拦住了我。“卡门在那边跳舞。”他说。

“掌握着我的未来的人往那边走了。”我回复道。

“未来可以稍等片刻,”希尔施紧紧抓住我不放,“美可是稍纵即逝。《拉昂摘要》纽约修订版第八十七条如是说。”

我向卡门望去。泰然自若,犹如所有被遗忘的梦的化身,她被一名美国中士搂在怀里,这位中士高个,红发,双下巴,双臂长得令人想起猿猴。她的表情看上去悲天悯人。“她大概正在捉摸一种土豆煎饼的食谱吧,”希尔施说,“或者连这都没想!我尊崇这头温柔的母牛。”

“别哀叹!”我说。“要行动!您为什么没有早下手呢?”

“我不知道她在哪儿。这个神奇的存在此外还有一个特点:可以不留痕迹地消失数年。”

我笑了。“这个特点可是连国王们都不具备的,女人们就更难做到了。忘掉你那痛苦的过去,马上行动。”

他疑惑地望着我。“此间我要去吃匈牙利红烩牛肉汤了,”我说,“塞格德风味的!同时与阿道夫·威廉·史密斯为自己那渺茫的未来未雨绸缪一下。”

当我回到劳施旅馆时,已是午夜。令我惊奇的是,玛丽亚·菲奥拉和莫伊科夫还坐在摆着丝绒沙发的小厅里下棋。

“您跟您的摄影师夜里很晚的时候还要开会吧?”我问。

她摇了摇头。“真爱打听事!”莫伊科夫替她回击道。“看来是个神经症患者!刚一出现就问这问那!真败兴!幸福就是安安静静不发问。”

“那只是母牛的幸福!”我反驳道。“这我今天晚上可是完全领教过了。绝对泰然自若的绝代佳人,一言不发。”

玛丽亚·菲奥拉抬起头问:“真的?”

我点点头。“独角兽公主。”

“那他需要来一杯伏特加,”莫伊科夫解释说,“作为普通人我们在此享受着自己悲愁的甜蜜。独角兽的崇拜者一般会吓得止步不前,害怕月亮上的阴影。”说着他把杯子放到桌上,往里面斟酒。

“真正俄国式无止无休的悲观厌世,”玛丽亚·菲奥拉说,“而非德国式的。”

“德国式的已经和希特勒同归于尽了。”我回复说。

办公室里响起了刺耳的铃声,莫伊科夫呻吟一声站起身。“是伯爵夫人,”他看了一眼房间号说,“大概又做有关皇村的噩梦了,我最好带瓶酒去。”

“您有什么可悲观厌世的呢?”我问。

“我今天可没有,是弗拉基米尔,因为他又成为俄国人了。共产主义者杀害了他的父母,几天前他们打败了德国人,重新占领了他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