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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尼基说。“现在把大衣解开!”

海蒂翩然而至。玛丽亚将大衣左右撑开,大衣呈蝴蝶翼状。刚才大衣看着窄小,其实很宽,衬里是白色丝绸,上面印着大灰菱形图案。“就这么撑着!”尼基说。“像只天蚕蛾!敞得再大一些!”

“天蚕蛾不是黑色的,它们是紫色的!”海蒂解释说。

“这儿的天蚕蛾就是黑色的。”尼基霸道地说。

看来海蒂对蝶类还略知一二,她断言尼基指的是一种蛱蝶。可尼基还是赢了,他说时装业根本没有丧服大衣。[48]

“您喜欢吗?”旁边有人问我。

一位面色苍白、一双樱桃眼格外明亮的胖子在我身边的折叠椅上落了座,椅子被压得直晃,还发出嘎嘎声。“太棒了!”我由衷地说。

“我们当然不再拥有巴伦西亚加[49]和法国名裁缝们制作的服装了,”那男子说,“这是战争造成的后果。其实让梅恩鲍克[50]挑战一下巴伦西亚加也没什么不好,您说是不是?”

“太应该了。”我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唉,希望这场该诅咒的战争赶快结束,那我们就又能得到更多的上等衣料了。这些丝绸来自里昂……”

有人叫那位男子,他站起身。这也成为让战争见鬼去的一个原因,我并不觉得特别可笑。相反,当我猫在这儿看时装模特拍照时,我觉得这是最明智的原因之一。

晚礼服也拍完了。玛丽亚·菲奥拉突然站在了我身旁,她穿着紧身白色连衣裙,双肩袒露。“您觉得很无聊吗?”她问。

“一点儿也不。”我望着她。“我甚至觉得产生了美好的幻觉呢,”我说,“要不我不会觉得您戴的王冠是我今天下午在梵克雅宝珠宝店的橱窗里见过的。那里展示的王冠是欧仁妮皇后的,要不就是玛丽·安托瓦内特的?”

“您眼力真不错。那王冠真是梵克雅宝珠宝店的。”

玛丽亚笑了。

“您把它买下了?”我问。眼下我觉得什么事都有可能。也许这女孩是芝加哥某位经营肉罐头的百万富翁那离家出走的千金呢。这种事我在报纸的花边新闻栏常能读到。

“没有,也不是偷的。是我们为其拍照的那家杂志社借来的。那边那个男子今天夜里会把它带回去的,他是珠宝店的雇员,在这里专门守护王冠。您最喜欢哪件服装?”

“那件黑色的丝绒披肩,您披过的那件宽宽大大的,巴伦西亚加设计的那个。”

她转过身吃惊地望着我。“那是巴伦西亚加的设计,”她慢慢地说,“可您怎么知道的呢?您也是干这行的吗?要不您怎么会知道是巴伦西亚加设计的披肩呢?”

“五分钟前我还一无所知呢。我会把它当作汽车牌子的。”

“那您是从哪儿知道的呢?”

“是那边那个脸色苍白的男子告诉我这个名字的,其余的不过是联想。”

“那确实是巴伦西亚加设计的,”她说,“是用一架轰炸机运过来的。飞翔的碉堡,用来走私。”

“对轰炸机来说,这倒是个不错的用途。要是它们都被用来干这个,那黄金时代就开始了。”

她笑了。“这么说您兜里没有揣着微型照相机,您也不是替竞争对手偷拍我们冬季时装的秘密间谍?真挺可惜!看来得对您留点儿神。饮料够吗?”

“谢谢,足够。”

“玛丽亚!”摄影师喊着。“玛丽亚!开拍了!”

“等会儿大家还要开车去埃尔摩洛哥[51]玩一个小时,”姑娘说,“您肯定一起去吧?您还得送我回家呢。”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站到台上去了。我当然不能一起去,我的钱不够。但尚有时间解释这一点,眼下我还愿意尽情享受一下这种氛围。在此氛围中,“间谍”是想偷丝绒披肩式样的人,而不是经受严刑拷打并在清晨被枪毙的人。就连季节在这里也被改变了,外面还是酷暑时,我们这儿已经是严冬了:聚光灯下貂皮衣和滑雪服闪闪发光。尼基重复拍了一些,那位深褐色皮肤的模特戴着红色假发出场了;玛丽亚·菲奥拉先戴金黄色假发,然后戴白色的,几分钟之内她就老了几十岁。这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我们是老相识似的。模特们不愿再费力去帘子后面换衣服,在强光的直接照射下她们都疲惫而激动。几乎没有一个男人注意这些换衣服的女人,其中有几个汉子毫无疑问是同性恋者,剩下的大概对半裸女人也屡见不鲜了。

当箱子重新装好后我告诉玛丽亚·菲奥拉,我不能跟她去那个地方,据说埃尔摩洛哥是纽约最好的夜总会。

“为什么不去?”她问。

“我带的钱不够。”

“您可真够蠢的!我们大家都是应邀前往,杂志社买单。您是陪伴我的,您认为我会让您掏腰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