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4/7页)

“你觉得好笑?”

“有点吧。”

“那是你的亲妹妹……我的上帝。”

“玛格丽特,你用不着那么做,不用把它摘下来。你为什么不跟她说让她见鬼去?”

“为什么你不?”

“我不记得了。”

“因为你同意她的话,就因为这个。”

“同意我的新娘是个妓女?”

“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只知道你让她占据了你的心,时隔三十年她还在那儿。你不肯忘掉婚礼上屁大的小事。你只想跟着迈克尔,他到哪儿你就到哪儿。你受不了他在你不在的地方。”

“不是这么回事。”

“你想毁了什么蠢婚礼就是因为迈克尔在那儿。你这种蠢货还活着干吗。”

“我没义务坐在这儿让人指着鼻子骂!”

“白痴。我娶了个白痴!”

“我嫁了个老傻瓜!”

“确实。除了一个老傻瓜,还有谁肯娶一个高中辍学生,还当自己捡了个便宜?(此处的“便宜”直译为“掉下卡车的东西”。)”

“是彩车!”玛格丽特嚷道。当酒杯碰上水仙花盆滚到他跟前时,他连看都没看。他只顾看着妻子气歪的脸和泪汪汪的男孩似的蓝眼睛。

“噢,”吉丁说,“这……可能……玛格丽特?你愿不愿意”但玛格丽特已经起身走开,留下来回摇摆的橡木门,连未嫁姑妈都胆怯地缩到了屋角。

西德尼(不用吩咐却适时出现)拿开了酒杯,还把一条新的白餐巾铺在酒渍上。随后他收走几只沙拉盘子,再给每个人摆上金边的温热白瓷盘。他从蒙着被子的蓝色暖箱中取出这些盘子时,都用一尘不染的白餐巾垫在下面,极其小心,没弄出一点声音。盘子一一摆好后,他离开片刻,回来时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蛋奶酥。他端着它凑到瓦莱里安跟前,让他检查,然后放到旁边的橱柜上,切成等份的扇形角。

吉丁打量着她的那角蛋奶酥,而瓦莱里安做手势又要了酒。好像过了良久,他才对她嘀咕了一句:“抱歉。”

吉丁笑了笑,或是强笑了一下,说:“你不该那样取笑她。”

“是,我想没有。”他答道,但他的声音很没说服力,而他昏聩的凝视很是混浊。

“是不是因为她想离开这里?”吉丁问道。

“当然不是。一点也不是。”

“迈克尔?”

“对。是迈克尔。”

他再也没说什么,于是吉丁决定尽快撤离。她正在叠她的餐巾,他却突然开口了:“她很紧张。生怕他不会露面。我也紧张。生怕他会来。”

吉丁竭力想说些目的明确、哪怕只是相关的话时,又是一阵沉默。她想不出什么,于是放弃了,只说了些明摆着的事实。“我记得迈克尔。他……挺好的。”她回忆着一个穿着短牛仔裤、红发的十八岁男孩。

“相当,”瓦莱里安说,“相当好。”

“要是他真来了,还带着他的朋友,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不知道,走着瞧吧。”

“怎么?”

“那是我控制不了的。我不能对我控制不了的事情负责任。”他推开他的盘子,喝起酒来。

吉丁叹了口气。她想离开餐桌,可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他想让我留下来,还是不想?他想让我说什么,还是不想?我只能问些客气的问题,催他说话——要是他愿意的话。或许我该去看玛格丽特,或者换个主题,或者反思一下我来这里的目的。“没人要你负责。”她轻声说。

“问题不在那儿,不在于要不要我负责。许多生活上的鸡毛蒜皮往往是最需要控制的部分。”他用餐巾捂了一会儿嘴唇,然后放下它,“玛格丽特认为这对我来说是一种漫长懒散的休假,是故意要伤害她。事实上我所做的恰恰相反。我打算在某个时候回去。我要回去,但实际上我是为了迈克尔才留下来的。为了保护他。”

“这话说得他像个弱者。我不记得他是那样的。”

“你真的了解他?”瓦莱里安惊讶地看着她。

“不,并不真的了解他。我见过他两次。最近一次是你们邀我到橘县过夏天的时候。还记得吧?”吉丁昂起头,为自己的记忆力得意。“我上大学的第一年?他在那儿,我们谈过天。他……噢……头脑清醒,在我看来,很能独立思考。其实我们不是谈话,我们吵了一架。吵的是我为什么要在那所态度傲慢的学校读艺术史,而不是在别的什么组织干什么。他说我在抛弃我的历史,我的民族。”

“典型极了,”瓦莱里安说道,“他觉得种族进步对人民来说都是巫术。”

“我想,他想让我串贝壳珠或是卖爆炸头梳子。他说这套制度都一团糟,只有退回手工和易物的时代才能有所改变。享受社会福利的母亲们可以在家里做手工艺品、陶器,缝衣物,就像比利时的花边工,嘿,有尊严,又不必再吃福利。”吉丁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