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德罗·巴拉莫(第7/45页)
“‘这点我明白,可现在是你回去的时候了。’
“‘这件事情要是由我来做决定就好了。’
我以为那女人一定在听我说话,但我却发觉她正侧着脑袋,好像在倾听某种遥远的声音。接着,她问我:
“你什么时候休息?”
“你走的那天我就明白,我再也不会见到你了。你走时晚霞将你全身映得通红,半边天都给染成血红色了。你微笑着,将这座村庄抛在身后。你曾经多次跟我谈起过这个村庄:‘我爱这个村庄,那是因为村庄里有你在;除此之外,我恨村庄里的一切,甚至我恨自己出生在这个村庄里。’我当时就想:‘她不会再回来了,她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时候你还在这儿干什么?干吗不去干活?”
“不,奶奶。罗赫略要我替他看孩子,我抱着孩子来回走走。又要带孩子,又要管拍电报的事,一心不能两用,真不容易。他倒够舒坦的,在弹子房里打弹子、喝啤酒。再说,他一个子儿也不给我。”
“你不是来挣钱的,是来学手艺的。等你学会了点什么,你的身价就高了。眼下你只不过是个学徒嘛,也许过些时候你就能捞个头头当当。为此,你得有耐心,首先要做到百依百顺。他们让你抱着孩子溜达溜达,看在上帝的分上你就这么做吧。你一定要做到逆来顺受。”
“让别人去逆来顺受吧,奶奶,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你,真是怪脾气!我觉得你要倒霉了。佩德罗·巴拉莫。”
“发生什么事了,爱杜薇海斯太太?”
她摇了摇头,仿佛才从梦中醒来。
“这是米盖尔·巴拉莫的那匹马在半月庄的路上奔驰。”
“如此说来,半月庄还有人居住喽?”
“不,那里没有人居住。”
“那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那匹马独自在来往奔驰。马与主人好得难以分开。这畜生在到处奔跑,寻找主人。它总是在这个时候回来。也许这匹可怜的马也感到十分内疚,怎么连畜生也知道自己犯了罪呢?”
“我听不懂您的话,我连马的奔驰声也没有听到。”
“你没有听到?”
“没有。”
“这么说来,又是我第六感觉的问题了。这是上帝给予的恩赐,也可能是个惩罚。只有我自己才清楚由此而遭到的罪。”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
“事情全是从米盖尔·巴拉莫开始的。只有我知道他死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那天夜里我已经躺下睡觉了,只听到他的马奔回半月庄。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以往从来没有在这个时候回来过。往常他总是在大清早才回来。他经常到离这里比较远的一个叫康脱拉的村子里跟他的未婚妻谈情说爱,早出晚归,但是,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你现在听到了吗?这次一定听到了,这是那匹马回来了。”
“我什么也没有听到。”
“这又是我的问题了。我们还是接着谈吧。刚才我跟你说他没有回来,这只是说说而已。他的马才跑过去,我就听到有人在敲我的窗子。你看,这是不是我的幻觉。当时确实有那么一种东西迫使我去看看此人是谁。真的是他,是米盖尔·巴拉莫。看到他来,我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有一段时间他一直在我家过夜,与我同床共枕,这样一直持续到他遇到了那个使他神魂颠倒的姑娘时为止。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米盖尔·巴拉莫,‘你是不是吃了闭门羹了?’
“‘不,她继续爱着我,’他对我说,‘问题是我这次没有找到她,那个村庄在我面前消失了。当时天下着浓雾,也可能是烟气什么的,看不清东西。不过,我确确实实地知道,康脱拉村已不复存在了。当时我估摸着村庄可能在前面,又走了一阵,仍然一无所见。这样,我只好来你这里把这情况告诉你,因为你是了解我的。我若是把这情况讲给科马拉其他的人听,他们一定会说我是个疯子,平时他们就是这样说我的。’
“‘不,米盖尔,你没有发疯。你一定已经死了。你还记得吧,有人对你说过,这匹马总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的。你回想一下吧,米盖尔·巴拉莫。也许你当时是发了一阵疯,不过,这是另一回事了。’
“‘我只是跳过了最近我父亲叫人砌起来的那座石墙。当时要走上大道必须绕过石墙。为了不绕这么个大圈子,我让科罗拉多越墙而过。我记得很清楚,马跳过石墙后,一直往前奔驰。但是,正如我刚才跟你说的那样,我只看见无穷无尽的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