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轴上的中国(第4/5页)

十年中国:只顾摸石头忘了过河?

第三个时间跨度,是以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为标志的“十年”。

我很幸运地经历了从1994年恢复关贸总协定,到2001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谈判的全过程。面对加入世贸组织,我们曾有无数的担心、忧虑,但是当你走过第一个十年,并以此为节点回头去看,就会发现大多忧虑是没必要的。

比如汽车行业,最近三年一直保持两位数的增幅,中国已经超过美国,成为汽车产量最大的国家—十年前谁能想得到?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新的历史节点上,我们该思考的是中国下一步怎么办?是不是到了启动新一轮改革的时候?毫无疑问,时候到了,然而一系列的矛盾都卡在这儿。

我举几个例子。1992年邓小平南巡时,广东家长教育孩子经常这样说:“你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能当公务员。”再看现在,公务员热成了什么样?很多腐败现象也正是从这里滋生出来。山西长治环保局,完全算不上“大衙门”,但一个家长为了帮女儿在这里谋个职位,要掏近十二万元行贿。这钱得多长时间才能挣回来?

可见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十年,从某些方面看,市场经济的改革不是前进了,而是倒退了。最有吸引力的并不是与市场经济紧密挂靠的部门。“国考”成了“天字第一号”,比高考竞争还激烈。

还有,1997年党的十五大报告第一次明确了公有制的多种实现形式,也拥有了第一个民营企业的党代表。我们强调私营、民营、集体、国有等企业一律平等。十五年过去了,我们做到了吗?

众多中小私营企业资金链断裂,因为银行出于“避险”的考虑,不愿意给他们贷款。银行贷款部门的负责人是这么琢磨的:给国企贷款出了问题,大家一起背黑锅;给民企贷款出了问题,就是个人的责任。可是在支撑就业方面的贡献,民营企业早已超过半壁江山。

很多年前,中央就制定政策,提出某些垄断行业可以更大范围地面向民营资本放开,但是实现不了。为什么?屁股决定脑袋,都在考虑地方利益、部门利益。

还有关于财政收入高度集中的问题。上世纪九十年代这样的做法是对的,集中财力干大事,支持农村、支持西部,包括建设一些落后的公共事业等。发展到今天这个阶段,要不要为地方回补?

中央对于房地产的调控愈演愈烈,已经不是经济问题,而是政治问题。那天“北京地王”出来,我们做了一期节目,发明了“总理说了不算,总经理说了算”这句话。几乎全中国所有的城市,市政府都搬迁了,为什么?就是要把老地卖个高价,再让一块没有价值的新地,随着市委市政府的迁入而升值,政府就能多一些收入去干事。不要总认为这里都是腐败,很大程度上是土地财政的倒逼。是谁逼着地方搞土地财政的?将来中央跟地方的分税要不要进行改革?

无数个改革的需求摆在面前,迫在眉睫。

还有更加敏感的问题:政治体制要不要改革?

也许到了要改革的地步,因为上层建筑、经济基础之间的关系需要理顺。“十八大”之后我们要思考共产党执政的合理性问题,我们的程序如何合理?

我曾经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共产党的民主模式是什么?我非常愿意相信,有可能是党内竞争。或许未来五到十年,会有这样的试点:某个县委书记或县长,由三名共产党员同时竞争,走民主程序。中国的民主投票权一定从党员开始,然后再向党外扩展。所以我希望有更多愿意推动国家前行的人成为党员。

建党九十周年的时候,总书记讲话谈到几个“风险”,第一次提到这个词—懈怠。这话值得玩味,明显是有所指的。改革进行了三十多年,大家都有些松弛了,前行的动力不足。

同样是在建党九十周年讲话中,还有一个重大转变。过去“发展”是第一要务,现在“稳定”和“发展”并列为第一要务、硬指标。围绕这些局面和细节,我们的确要想:改革一直强调“摸着石头过河”,但我们现在是不是只顾摸石头忘了过河?

对于发展改革委的朋友,光有理想是不够的,还要有一个正确的方向。扛着所谓的理想大旗走在错误的方向上,比不走还糟糕。

2012年的中国:继续努力,并多些释怀

最后一个历史节点,就是此时此刻,2012年。

2012年,可以用很多“大事件”去定位。全世界的大领导都要换了。美国要换了,法国要换了,俄罗斯要换了,中国也要换了。

这一年,对媒体来说挑战很大,大家会下意识地说:“哎哟,换届之年得小心点儿。”可是,有一句话对我影响很大,“你把对方当朋友,他就真的成为你的朋友;你把对方当敌人,他就真的成为你的敌人。”这句话适用于人与人相处、国与国相处,稍微改一改,也适用于人与年代的相处。“你把这一年当成改革年,改革就会推进;你把这一年当成停滞年,改革就会停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