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4×109年,美丽新世界(第4/12页)

最重要的是,这些知识涵盖了改造人类的程序,能够治疗严重的疾病。这个我最清楚。虽然我知道这样的知识流传出去会造成许多问题,但我认为不应该为了国家的利益把它们据为己有。

然而,罗麦思和那些跟他一个鼻孔出气的国会议员可不这么想。所以,现在我要把数据库最后剩下的一部分档案分散,然后让他们找不到我。我要去躲起来。也许你也会想去躲起来,事实上,你恐怕真的必须去了。从前基金会里的每一个人,任何一个和我走得很近的人,迟早都会落入情报单位那些人的手里。

不过,也许你会反其道而行,也许你会去附近的联邦调查局办公室,把这个纸袋里的东西交给他们。如果你觉得这样最好,你也可以照你自己的判断去做,我不会怪你。不过,我不敢说这样做你就没事了。事实上,根据我和罗麦思政府打交道的经验,就算你说了实话,他们还是不会放过你。

不管你决定怎么做,我都会因为害你陷入这样的处境感到很遗憾,这对你是很不公平的。要求自己的朋友做这种事,我实在是很过分。能够做你的朋友,我一直感到很荣幸。

也许爱德华说对了,我们这一代已经挣扎了三十年,只是为了想夺回我们失去的一切,那个10月的夜晚,时间回旋从我们身上夺走的一切。但我们办不到。在这个不断演化的宇宙里,我们留不住任何东西,不管我们再怎么努力,也什么都得不到。自从我转化到第四年期之后,如果说我领悟到了什么,那就是,我们短暂的一生就像一滴雨水。我们向下飘落,但我们都会在某个地方找到自己的归宿。

泰勒,自由自在地飘落吧。如果你需要的话,纸袋里的文件你可以拿去用。这些东西可不便宜,不过绝对靠得住。有高层的朋友真好。

纸袋里的文件,最重要的是一整套备用证件,包括护照、国安部的识别证、驾照、出生证明、社会安全号码,甚至还有医学院的毕业证书。这些证件上面都有我的照片或特征描述,只不过名字不是我的。

黛安的身体持续在复原。虽然还是会发烧,但她的脉搏变强了,肺部的功能也恢复了。火星药正在发挥功效,彻底改造了她的身体,以一种微妙的方式重组、改良了她的DNA。

她的身体逐渐复原了,于是,她也开始问一些敏感的问题。她问起太阳,问起丹牧师,问起我们是怎么从亚利桑那州回到大房子的。由于发烧的情况时好时坏,我讲过的话她有时候会忘记。她问过我好几次西蒙怎么样了。她神志清楚的时候,我就告诉她红色小母牛的事情,还有星星又出现了。她神志不清的时候,我就告诉她,西蒙“到别的地方去了”,并且告诉她,我希望能够再多照顾她一阵子。我告诉她的话,有些是真的,有些半真半假,不过,她似乎都不满意。

有些日子,她显得无精打采,勉强撑着身体坐起来,面对着窗口,呆呆看着阳光在凹凸不平的床单棉被上缓缓移动。其他日子里,她的高烧持续不退。有一天下午,她要我拿纸和笔给她。我拿给她之后,她一直重复写同样的句子:“我不是我哥哥的守护神吗?”她周而复始地写,不停地写,一直写到手指头抽筋。

我把她写的字拿给卡萝看,卡萝才说:“我已经告诉过她,杰森死了。”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吗?”

“她迟早要知道的。她会熬过去的,泰勒,不用替她担心,她不会有事的。她一直都很坚强。”

杰森的葬礼那天早上,我把他留下来的那些牛皮纸袋准备好,在每个袋子里各放进一份录音拷贝,贴上邮票。然后,我和卡萝一起到她事先预约好的小礼拜堂去。半路上,我随机找了几个邮筒,把纸袋分别投了进去。这些邮件可能还要等个几天才会有人来收,因为邮局还没有恢复营业。不过,我心里想,放在邮筒里至少比放在大房子里安全。

那间“小礼拜堂”其实是一家不分宗教的殡仪馆,位于郊区的大街上。由于现在执行交通管制,街上的车子特别多。杰森是一个理性主义者,他一向很排斥铺张的葬礼,可是卡萝的自尊心很强,她一定要帮杰森办一个葬礼,就算简陋、寒酸一点也没关系,有个样子就可以了。她设法找来了一些人,大部分是老邻居。他们从小看着杰森长大,也偶尔看过杰森出现在电视上,看过报上关于杰森的报道。如今的杰森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叱咤风云了。

我上台说了一段简短的悼念词。可惜黛安太虚弱了,没办法来,要不然她一定会说得更感人。我说,小杰奉献了他的一生,只为了追求知识。但他的心满怀虔诚与谦卑,绝对不会傲慢、狂妄。他明白,那些知识不是他创造的,而是他发现的,没有人可以据为己有。这些知识必须让全世界共同分享,一传十,十传百,代代相传。杰森把自己的生命贡献给了全世界,他永远活在世人的心中,因为他已经成为了那知识体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