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环绕(第4/6页)

“你看。”他说,脸上露出笑容,然而泪水却开始沿着脸颊滑落,“朱迪,你看那边,今晚你能够看得好远好远。今晚你真的可以看到一切的尽头。”

我又回了房间,打开电视去看新闻。福登说,大部分的有线电视新闻台现在还有播出。

闪焰一个钟头之前就停止了,就这样突然消失了,而时间回旋透析膜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当年,时间回旋无声无息地出现,如今也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波澜壮阔的场面,也没有声音,除了太阳出来的方向传来一阵嗞嗞声,听起来像是一种无法解释的静电。

太阳。

三十亿年了。自从时间回旋把太阳隔开之后,太阳又变得更老了。我努力回想小杰告诉过我的太阳目前的状态。毫无疑问,太阳是会致命的。地球已经被排除在太阳系可以住人的区域之外。这已经是基本常识了。海洋沸腾的景象已经在媒体上大幅渲染过了。然而,我们是不是已经面临那种情况了呢?是不是到了中午我们就会死,还是我们可以活到这周结束?

有什么差别吗?

我打开房间的小电视,切换频道,找到一个纽约现场直播的节目。市长看起来惊魂未定。很多人还在睡觉。也有些人起床之后看到星星,心里明白时候已经到了,于是,他们都不去上班了。这个新闻节目现场的工作人员仿佛陷入新闻英雄主义的狂热梦幻中,在托特山和史丹顿岛的大楼顶上架起了摄影机。光线很微弱,东边的天空逐渐露出曙光,但还是一片空旷。那两个看起来没什么默契的主播轮流念着刚传真进来的快报。

他们说,闪焰结束之后,欧洲那边传送过来的信号并不清楚。这可能是静电干扰。未经过滤的阳光把浮空器传送的信号洗掉了。现在还不能妄下结论,预测有什么悲惨的情况发生。其中一位主播说:“按照惯例,虽然政府还没有发表声明,但我们还是要建议大家不要轻举妄动,继续收看我们的节目,我们会随时为您掌握最新的发展。我想,我们应该请大家尽可能留在家里。”

另外一位主播说:“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里,我相信大家一定想和家人守在一起。”

我坐在旅馆房间的床边盯着电视看,一直看到太阳出来。

屋顶上的摄影机捕捉到第一个画面。一开始,仿佛大西洋油亮的海平面浮出一层红红的云。接着,沸腾、火热的新月形边缘出现了,摄影师在镜头上加了滤镜,让光线比较不会那么刺眼。

一时还无法判断太阳的大小,但它慢慢升上来了。太阳不是纯红色,而是一种偏红的橘色,不过,不知道那是不是摄影机的滤镜所造成的。太阳不断上升,越升越高。最后,整个太阳浮出海面,悬挂在皇后区和曼哈顿的上空。太阳实在太大了,看起来简直不像是天上的星体,反而像是一个巨大的气球,里面灌满了琥珀色的光芒。

我本来还想听听看他们有什么评论,但电视画面上没有声音。后来,画面切换到中西部。新闻网的总部已经撤退到那里去了。画面上出现了另外一个主播。他脸上的妆似乎化得很仓促,不像平常电视上看到的主播。他似乎缺乏数据源,讲不出什么东西。他继续呼吁观众,但这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于是,我关掉了电视。

我拿着行李和医药箱走到车子那边去。

福登和朱迪从办公室跑出来跟我说再见。突然间,我感觉他们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依依不舍。朱迪看起来好像很害怕。福登说:“朱迪打电话给她妈妈了,不过,她妈妈好像还不知道星星的事。”

我不忍心想象那种画面。一大早,妈妈被女儿的电话吵醒。朱迪从沙漠里打电话给她,她听了之后,心里明白世界末日已经来临了。朱迪的妈妈说了一些话,仿佛跟她女儿作最后道别,但又怕把她吓坏了。

此刻,朱迪依偎在她父亲胸前,福登紧紧搂着她。温馨与慈爱将他们紧紧联系在一起。

朱迪问:“你真的要走吗?”

我说,不走不行。

“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来跟我们在一起。这是我爸爸说的。”

福登很温柔地对她说:“杜普雷先生是一个医生,可能他要去别人家里看病。”

我说:“你说得对,真的有病人在等我。”

那天早上,公路往东的车道上发生了一些简直不可思议的事情。

有些人认定自己已经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就开始干出一些令人发指的勾当,仿佛世界末日已经确定要登场了,闪焰只不过像是预先排演。大家都听说过末日景象的预言,森林会陷入一片火海,毁天灭地的热浪,海水滚烫、蒸腾。唯一的问题是,这样的景象会持续多久?一天、一个星期,还是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