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泳(第3/9页)

我骑自行车沿着轨道的方向前行,以前这边都是杂草,附近住户自己圈地种菜,这几年统一规划,种下一排矮树。树是种上了,但无人修剪,里出外进,不太整齐,树底下还有许多杂草,这个季节里,无论是草还是树,基本都已枯掉,没有一丝绿意。我在这些矮树的缝隙里骑走,抄一条近道,时快时慢,偶尔抬头看天,风轻云淡。旁边有火车轰鸣着开过来,后面挂着几车油罐,开得不快,我用余光数着总共多少节,数到一半,有点乱,便停下来,转过头去,看着火车逐节经过,它掀起一阵微风,裹挟着石头与铁轨的气息,轻轻吹过来,相当好闻。

车开过去之后,我才发现,铁轨对面有人正望着我,穿一身军绿的警服,歪戴大檐帽,八字胡,矮瘦,栽着肩膀,口涎外溢,死死地瞪过来。我与他对视几秒,开始还以为是警察,后来觉得他的眼神不太正常,我便移开视线,继续往前骑,他在铁道对面,默不作声,与我并行,走得很快,我逐渐开始加速,他在另一侧也小跑起来。这时我才发现,他的手里拎着一根老的交通指挥棒,红白漆,十分破旧,我骑得越来越快,他也一直在加速,甚至开始奔跑,跨过铁轨,向我追来,并用指挥棒指着我,嘴里发出奇怪的呵斥声。他的嗓门很大,十分骇人,像是在追捕罪犯,我心里发慌,便在前面拐了个弯,向着另一条小路疯狂地骑去,那喊声始终紧随其后,更加急促,我没敢回头,但能感觉到他离我也就几米的距离,正在步步逼近,地上的一群鸟飞起来,我在它们中间穿行而过,仿佛也成为它们之中的一员,朝着前方飞去,我奋力蹬车,丝毫不敢放松,经过楼群,转到一条主干道,逐渐放缓,回头一看,后面已经无人跟随,这才松一口气。我浑身是汗,又渴又累,十分狼狈,将衣服敞开怀儿,站在路旁休息半天,才又继续出发,我边骑边想,我他妈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件事情呢,想不明白。

我跟几位家长共同守在幼儿园的小操场旁,隔着栏杆往里望。幼儿园由两层门市房改造而成,面积不大,操场在小区里面,器材丰富,滑梯、转椅、秋千、球筐,应有尽有。课间音乐响起,十来个孩子从二楼跑下来,噼里扑通,下饺子似的,跟着老师做操,伸胳膊踢腿,连蹦带跳,模样可爱,也不吵闹,家长们纷纷掏出手机拍照,我也掏出来,隋菲向我描述过她女儿的模样,长头发,眼睛挺大,皮肤有点黑,翘鼻尖,眉毛旁边有颗痣,特乖,不爱说话,也不咋合群,愿意自己玩。我跟那些孩子有一段距离,痣是看不清,努力分辨半天,总算找到一个符合其余条件的,穿着一件嫩黄色外套,眼睛有神,做操也挺认真,动作虽然总是慢半拍,但很努力盯着老师看,我连拍好几张,各种动作,看着十分乖巧。做完操后,几个小朋友跑到栏杆这边,来跟家长说话,有的家长还给准备了切好的水果,这个小女孩向我这边看了一眼,但没走过来,我看着她默默走向大象滑梯,背面绕着走上去,再在顶端滑下,从象鼻子里钻出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面无表情,又绕到背后去,再次滑下来。我举着手机,又拍几张,回家自己欣赏半天,越看越有意思,还得是闺女好。

当天晚上,我跟隋菲约吃烧烤,我点了两盘烤牛肉,一盘鸡脆骨,一盘墨斗,还有一份拌花菜,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隋菲才到,风尘仆仆,一进屋就管我要手机,我起开两瓶啤酒,分别倒满,再将手机递过去,说道,看了半天,整个幼儿园,就你闺女最好,一看就听话,招人稀罕。隋菲来回翻着照片,速度很快,我又说,你还别说,长得跟你挺像,尤其是眉眼之间,有股英气。我还没举杯,她自己边看手机边喝下一口,然后抬头问我,这穿黄衣服的小女孩,谁啊。

我愣住片刻,说,不是你闺女吗。她举着手机,放大照片,指着旁边一个穿红毛衣的小孩儿说,这个是我闺女,三十多张照片,你就拍了两个侧影。我说,这不是短头发么。她说,绞头了。我挺尴尬,说,对不起,走眼了,刚下夜班,有点累,精神不集中,改天再去给你拍。隋菲摆摆手,情绪低落,说,再说吧,看不着闹心,看着了也闹心。我撒谎说,你女儿我也看见了,挺好的,健康成长。隋菲说,谁接的她,没看见他爸吧。我想了想,说,这个真没注意。隋菲说,要是有下次,你注意一下,他爸的右脸有道疤,挺深。我说,行,这个特征明显,不能认错。她又说,以前我划的。

隋菲穿得很厚,这在外面还看不出来,一层又一层,毛衫套了俩,我忙活半天,才全部脱完,累得满头大汗,衣服在椅子上都堆不下了,掉落在地上。隋菲缩在床的角落里,屋里没开灯,窗帘也没拉,幽光映入,她看起来又瘦又小。我坐在床边,擦着汗说,咋穿这么多。隋菲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说,你管呢,快,上来。我借着酒劲,趴在她身上,换了俩姿势,干了挺长时间,呼哧带喘,本来对自己的表现挺满意,但隋菲一直没怎么出声,我的心里也就开始犯嘀咕。做的时候,她一直紧抓着我的腰,两腿绞在一起,最后我一激动,没能及时抽出来,全射里面了。做完之后,她一直没说话,我也没吱声,不敢轻举妄动,我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很想抽烟,又不敢说,抓心挠肝,一个劲儿假咳嗽。过了半天,隋菲吐了口气,说,想抽烟了,去吧。我回应一声,连忙翻身下床,掏出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点燃之后,借着火光,看见身边的隋菲双目紧闭,右手搭在额头上,胸口明显起伏,她太瘦了,肋骨都能看得出来。隋菲说,诚心处不。我说,我心挺诚,今天虽然喝了点酒,但没喝多。隋菲说,你以前跟过几个女的。我说,这话怎么说,对象处过一个半,都没成。隋菲说,咋还出来半个。我说,手都没拉,就分了,只能算半个。隋菲说,干这事儿,跟过几个。我说,咋说呢。隋菲说,实话实说。我说,有一阵子,老去舞厅,黑灯里跳过几曲。隋菲说,啥意思,听不懂。我说,反正有那么四五回,后来觉得没意思,不去了,具体的情况,别问,不好,我说出来了,以后咱没法往下处。隋菲说,不问也行,但是我之前的事儿。我连忙接过去,说道,那我也不问,如果要在一起,咱们往后看,我这个人实在,我妈暂时不让说,但是我也得告诉你,我家其实还有一套房子,回迁楼,六十平,两室一厅,八院附近,一直没动,咱俩以后要在一起,不用租房,按你的想法装修,这个钱我也攒出来了。隋菲说,想得太长远了,我话还没说完,有个事情,我先讲好,你看看能不能接受。我说,你说说看。她说,我不能生育,生完头胎后,身体报销了,所以刚才敢让你射在里面。我停顿片刻,在黑暗里猛吸两口烟,问她,定死了吗。她说,医院判的,你要是觉得不行,就再想想,不逼你,无所谓。我想了想,把烟掐灭,跟她说,没啥行不行,以后别划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