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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

“我可以了解你为什么没想到这点。你觉得我该知道的你已经都告诉了我。如果我要找的只是事实,那你或许没错,但我要找的是能够拼凑出图像的事实。如果事情全都摊在我面前的话,我查起来应该比较容易。”他一脸迷惑,浓黑的眉毛挑高到眼镜上方。“我没事先通知你我要来,是因为我在尤蒂卡有事要办。我是大清早搭机过来的,汉尼福德先生。我花了五个小时才知道你五天前就可以告诉我的事情。”

“什么样的事?”

“我去了几个地方。市政厅的人口统计处、户政事务所、警察局。”

“我没雇你到尤蒂卡来问问题。”

“你根本就没雇我,汉尼福德先生。你娶你太太是在——呃,我不用告诉你日期。你们两个都是第一次结婚。”

他什么也没说。他摘下眼镜,放在他前面的书桌上。

“你早该告诉我温迪是私生女。”

“为什么要讲?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确定?”

“嗯。”

“我可不敢这么确定。”我吸一口气,“韩国仁川港一役,不幸阵亡的美国海军陆战队员里,有两名是尤蒂卡去的。其中一个是黑人,不用考虑。另一个叫罗伯特·布娄,已婚。他是不是温迪的父亲?”

“嗯。”

“我不是要揭旧疮疤,汉尼福德先生。我想温迪知道她是私生女。当然也有可能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他站起来,走向窗口。我坐在那儿,暗想温迪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我赌十比一她知道。罗伯特·布娄是她成长过程中那只看不见的手,她一辈子都在寻寻觅觅,找他的替身。她对他产生暧昧难解的感情,似乎是因为知道了什么汉尼福德和她母亲都没透露的秘密。

他在窗旁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扭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或许我早该告诉你,”他终于开口道,“我不是故意隐瞒。我是说,当时我完全没想到温迪是……私生女的问题。多年来我们根本不提此事,我压根儿没想到要讲。”

“这我了解。”

“你说你有事报告。”他说。他回到椅子坐下:“请讲,斯卡德。”

我回溯到印第安纳。温迪念大学时,对同龄的男孩没有兴趣,只喜欢年长男子。她跟几个教授发生关系,或许都只是逢场作戏,但至少有一个认起真来,至少男方如此。他想离开他太太。这位太太服药自杀,或许是真的想死,或许是为了挽救她的婚姻才耍的手段,也或许连她也搞不清自己动机何在。

“总之,轰传出一段丑闻。整个校园沸沸扬扬,不过有没有上校方记录我不知道。温迪在毕业前两个月离校,这就有了解释。她没法再待下去。”

“当然。”

“她消失后学校没有急得抓狂,道理一样。我原本还很纳闷,因为照你所说,他们的反应好像不很强烈。显然他们当初是想通知你她走了,但又不打算告诉你她离开的原因。总之,他们之所以不在意她的去向,是因为他们知道其中内情。”

“噢。”

“她去了纽约,这你已经知道。她几乎是马上和年长男子发生关系。其中一个带她去了迈阿密,我可以给你他的名字,但这其实并不重要。他两年前死了。很难说他在温迪的生命里到底扮演了多重要的角色,但除了带她去迈阿密以外,他还让她在申请租屋时,借用他的名字。她在雇主栏写下他的公司,而经纪公司打去查对时,他也帮她圆谎。”

“房租是他付的吗?”

“有可能。到底当时他是帮她付了全部还是部分家用,只有他才能告诉你,只是你已经问不到了。不过照我看,她不是他的禁脔。”

“那同时她也跟别的男人交往?”

“我想没错。这个男的已婚,家在郊区,就算他想花很多时间跟她在一起,恐怕也做不到。而且依我看,温迪自己也不想跟任何一个男人固定下来。教授的太太吞药自杀,对她想必是一大打击。如果他对她迷恋到可以抛家弃子,想来她也可能对他用情很深——至少她可能是这么想。遭到那次挫折以后,她会提醒自己不能对任何人过于专情。”

“所以她结交很多男人。”

“对。”

“而且跟他们拿钱。”

“对。”

“你知道这是事实?或者你只是凭空臆测?”

“是事实没错。”我跟他提了点玛西亚·梅塞尔的事情,谈到她是怎么逐渐发现温迪维生的方式。我没补充说明,玛西亚也下海试过。

他垂下头,浆硬的西装两肩有点塌。“报纸还真说对了,”他说,“她是妓女没错。”

“也不完全是。”

“什么意思?这就像怀孕一样,不是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