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娱乐专栏

国家正在被拖向一场内战,爆炸的炸弹,街上的冲突,不仅让晚上去看电影的人减少了很多,也让“电影工业”受到了冲击。但佩鲁尔酒吧,其他的电影人酒馆,还是像往常那样人头攒动,但因为晚上没人上街了,所有人都在为能够在广告片或是每天都在拍新片的色情和武打片里找到工作而挣扎。因为大制片人不再给两年前我们在露天影院里观看的那类电影投资,所以我感觉在佩鲁尔的那些电影人中间,作为给电影投资、资助柠檬电影公司的富有电影爱好者,我的重要性凸现了出来。一天傍晚,在费利敦的坚持下我又去了很久未去的佩鲁尔酒吧,在那里我看到了比以往更多的人,随后我从那些喝醉的人那里得知,失业给电影人酒吧带来了好处,因为“整个耶希尔恰姆都在喝酒”。

那天夜里我也和那些不幸的电影人一起喝到了天亮。我记得,那夜我和在安宁饭店对芙颂表示好感的塔希尔·汤也愉快地聊了天。我和年轻、可爱的帕帕特亚也是在那夜,用她的话来说“成为朋友”的。几年前在家庭题材的电影里,扮演卖面包圈照顾失明母亲,或是含泪忍受继母折磨的无辜小女孩的帕帕特亚,现在像所有人那样,因为梦想的无法实现、失业和在国产色情片里当配音而抱怨,为了能让费利敦也感兴趣的一个剧本拍成电影,她需要我的帮助。我模糊地发现费利敦对她很关心,他们之间用电影娱乐记者的话来说有一种“情感的接近”,更有甚者,我惊讶地看见费利敦因为帕帕特亚在跟我吃醋。天快亮时,我们仨一起离开了佩鲁尔,我们在黑暗的街道上,在醉鬼们撒过尿,年轻人写过激进口号的黑暗墙壁之间,朝着帕帕特亚和她在便宜夜总会唱歌的母亲居住的位于吉汗基尔的家走了一段时间。在寒冷的街道上,当那些具有威胁性的野狗尾随着我们时,我把送帕帕特亚回家的任务交给了费利敦,我则回到了和母亲一起生活的尼相塔什的家里。

在那些喝醉了的夜晚,在半睡半醒之间,我会痛苦地想到,青春已逝,就像所有土耳其男人那样,不到三十五岁我的人生就已定型,今后在我的人生里不会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幸福了。尽管我的心里还有很多爱情和爱的欲望,但在我看来自己的未来却在日益变得狭窄和黑暗,我感觉这是一种来自于政治谋杀、无休止的冲突、昂贵的物价和破产消息的错觉所导致的,有时我会这么安慰自己。

有时,因为晚上去楚库尔主麻见了芙颂,因为看着她的眼睛和她说了话,因为从凯斯金家的餐桌和家里偷了那些日后可以让我想起她的物件,也因为在迈哈迈特公寓楼里把玩了那些物件,我会觉得自己似乎根本就不可能不幸福。有时我会像欣赏一幅画和纪念品那样,欣赏我从凯斯金家餐桌上拿来的芙颂用过的勺子和叉子。

有时,我又会强烈地感到另外一个地方有一种更好的生活,为了不为此痛苦,我会努力去想一件别的事情,寻找一些别的借口。当我见了扎伊姆,听说了上流社会的各种传闻后,我会觉得远离朋友们那种令人厌烦的生活,对我来说也不是一个太大的损失。

扎伊姆认为,努尔吉汗和麦赫麦特交往了三年还从没做过爱。但他们说决定结婚了。这是最大的新闻。扎伊姆看来,尽管包括麦赫麦特在内的所有人知道努尔吉汗和法国男人在巴黎谈过恋爱做过爱,但努尔吉汗在婚前不和麦赫麦特上床的问题上是坚决的。努尔吉汗开玩笑说,在一个穆斯林国家,一段长久、真正、幸福和安宁的婚姻的首要条件不是富有,而是婚前不做爱。麦赫麦特也喜欢这样的玩笑,他们会在讲那些祖先的睿智、古典音乐的美丽、具有伊斯兰教苦行僧人性情的大师们的禁欲故事时开这些玩笑。扎伊姆认为,努尔吉汗和麦赫麦特对奥斯曼帝国和我们祖先的好奇,根本没达到他们在上流社会面前表现出来的那种虔诚。其中的一个原因,扎伊姆认为,是他们俩在宴请上的酗酒。但同时扎伊姆带着敬意说,尽管他们喝得酩酊大醉,却从未有失他们的礼貌和优雅。麦赫麦特一喝葡萄酒,就会激动地认为奥斯曼古诗里的玫伊和巴代37不是隐喻,而是真正的葡萄酒,他会朗诵谁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奈迪姆38和富祖里39的诗句,看着努尔吉汗的眼睛,为对真主的爱举起手中的酒杯。扎伊姆认为,这些玩笑在上流社会从未被质疑,甚至有时被尊重地接受的一个原因就是,我和茜贝尔解除婚约之后,在上流社会的年轻女孩们中间掀起的一股强烈的慌乱之风。可以看出,我们的案例,在20世纪70年代的伊斯坦布尔上流社会成为了一个年轻女孩在婚前过分信任男人的警示。据说母亲们,那些日子里还会因为我们的事情告诫她们的女儿们要倍加小心。但别让我过分地看重自己。因为伊斯坦布尔的上流社会是一个非常小和脆弱的世界,就像在一个小家庭里那样,人们不会因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感到太深的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