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不定诉愁(第4/8页)

“其他呢?”

圆乘寺大夫垂着眼帘问道。

“‘其他’指什么……”

“指胃部有无烧灼的感觉,打嗝不?头疼不?”

“有点打嗝……”

“噢!”

“头的后部有时疼,感到身体疲倦。”

圆乘寺大夫急忙做记录。村石真纪枝毫无表情地注视着大夫,缓缓地说:

“心脏周围也有点难受……”

“是心脏吗?”

“是。偶尔还头晕……”

她有些盛气凌人地、喋喋不休地诉说。圆乘寺大夫只得如实记录下来。

“各种症状好像都有。你觉得最使你难受的,是开头说的那种焦躁吗?”

她眼睛注视着阳光明媚的窗外,笃定地回答:

“我认为是这样。”

“你原先没生过病吗?”

“做过一次阑尾炎手术。”

阑尾切除术确实只做一次。

“什么时候?”

“上中学三年级时。”

“另外呢?”

“还得过感冒。”

“感冒不算什么。家里还有生病的人吗?”

“没有。”

“都很健康?”

她默默地点头。

“家住哪儿?”

“饭田。”

“是长野的饭田吗?”

“唉。”

“这么说,你是一个人从饭田来到这边工作,平时住在公司的宿舍吗?”

“唉。”

她缩回下颌点点头。

圆乘寺大夫还想问她例假是否正常。因为女性身体不舒服时,和例假不正常有很大关系。

然而,圆乘寺大夫欲言又止了。他不认为例假与其现有症状直接相关。还担心问例假情况,会使村石真纪枝和身旁的三十六岁资深护士,误认为自己好色。

“那就检查一下吧!请把上衣脱掉!”

圆乘寺大夫说“脱”字时,故意放低声音,并迅速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听诊器。

“请在这边脱!”

护士领着她走到白色的帘子里面。

村石真纪枝站在白色的帘子边上,开始脱罩衫。圆乘寺大夫意识到应尽量避嫌,故扭转腰身,重新翻阅病历,分析发病原因。

她的身上各种症状都有,很难确定哪一种是主因。

作为检查,首先需要的是验血。她脸色苍白、头晕、容易疲倦也许是贫血所致。还需要进一步测量血压,看看是不是低血压。

有时胃疼或打嗝,也许是胃炎或胃下垂。这需要做钡餐造影才能确定,此类检查需预约不能马上做。

令人担心的是心脏周围难受,还是做个心电图比较好。

主诉的“焦躁”和“头疼”很难查病因。这些症状,或许会与贫血、胃病或心脏病相关联。反过来,内脏疾病或许会与某些神经官能症相关联。应该慎重地检查后,进行全面分析研究。

圆乘寺大夫想到此处,村石真纪枝从帘子里面向外走。

她脖子上戴着护士为她围拢的胸甲,两手按在胸前,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来。

“请!”圆乘寺大夫温和地说。

她按照指示坐在圆凳上,垂下眼帘。可能是因为害羞的缘故,眼睑周围略呈淡红色,眼皮略有颤抖。

当年圆乘寺大夫临床实习结束,选择专攻时,曾经很犹豫:去外科好,还是去妇产科好呢?时至现在,他暗暗为自己庆幸,幸亏没去妇产科。

如果去妇产科,女人的裸体和局部也许就能看个痛快。可是那就有点太露骨,太直接了。看得那么清楚,且整天与之打交道,就不会再对女性有美好的幻想和憧憬了。

圆乘寺大夫虽是浪漫派,却认为女性还是有点羞怯感、尽量遮掩着自己的性征为好。

如果当妇产科医师,医生和病人都需要想得开。医生做的是治病救命的工作,病人不能因为羞涩而延误病情或丧失性命,需具有带着羞耻心而竭力忍耐的典雅。

此刻裸露着肩膀、低垂着脑袋、双手按住胸甲下两乳房的村石真纪枝,展现出这种典雅的姿态。

“那我开始检查啦!”

并不需要这么说,圆乘寺大夫却郑重地说道。然后,他把手伸向她的胸口。

他像挑帘子一样慢慢地将胸甲挑开,看到她的双手在紧紧地按着乳房。

圆乘寺大夫想让她挪开手,又觉得有点不近人情,于是他抽回手来,不去叩诊,转而听诊。

原先这种情况,一般先行叩诊,就是把左手按在胸前,右手叩击左手手背,通过回声来判断内部情况,现在基本上不需要了。因为医师根据叩击反馈的微小声音差异,推定肺部有无空洞或大小,远不及现在的X光片直观和精准。再说,像形成空洞的肺结核那样的疾病,现在已经不多了,因而这种检测手段很少采用了。

与其只凭不准确地叩诊随意瞎猜,不如学会察看分析X光片,况且这样做,省事且有效。

话虽如此,有的病人对叩诊有惯性认识和依赖,他们有时会吹毛求疵:那个大夫竟然不叩诊!因而很多医师仍把叩诊作为一种常规程序来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