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巴黎——意大利——巴黎(1847—1852) 一些已经触及的问题引起的思考 1(第2/5页)

要根本消灭嫉妒就是要消灭对个人的爱,代之以对一般女人或一般男人的爱,也就是一般的性爱。然而人们所爱的正是作为个体的人,这个体才有色彩,音调,才能引起我们整个生命的激情。我们的情绪是属于个人的,我们的幸与不幸也是个人的幸与不幸。我们的理论尽管合乎逻辑,但正如古罗马的雄辩术一样,对个人的不幸是不能提供多少安慰的。不论失望的眼泪还是嫉妒的眼泪,都是无法消灭的,而且也不必这么做,但是可以也应该使它们合乎人道的原则……其中既不包含修士的毒药,同样也不包含野兽的残暴或被损害的私有者的叫嚣。7

把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归结为纯粹偶然的性接触,正如在不可分离的婚姻中要使夫妇始终如胶似漆,直至走进坟墓,两者同样是不可能的。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在性关系和婚姻关系的边缘地带都可能出现,但那是个别情况,是特殊事例,不是普遍规律。性关系不是破裂,便是不断发展为更密切、更牢固的关系,正如不可分离的婚姻总在逐步摆脱外在的锁链一样。

人们对那两种极端状况一向持反对态度。他们接受不可解除的婚约是虚伪的,或者出于一时冲动。至于偶然的接触,它从来没有神圣的光辉,以致人们总是掩饰这种关系,就像他们夸耀婚姻一样。为妓院制定正式规则的一切企图,尽管出发点是对它们实行限制,还是会触犯社会的道德观念。人们在这种企图中看到的是承认妓院的存在。在执政时代8,巴黎一位先生为允许开业的妓院制定了一份计划,包括它们的等级等等,它在当时便引起了轩然大波,只得在一片哄笑和唾骂声中草草收场。

人的正常生活离隐修院和牲口棚同样遥远;教会取消了修士的结婚权,要他们过无性生活,这与世俗没有孩子的、单纯满足情欲的行为,同样为人们所反对……

基督教承认婚姻,这是一种让步和不彻底的表现,它的弱点。基督教眼中的婚姻与社会眼中的通奸是一样的。

修士和天主教神父必须终生独身,这是对他们战胜人性的愚昧行为的报答。

一般说来,基督教的婚姻是阴郁的,不公正的,它违背福音教义,恢复了不平等现象,要女人受男人奴役。女人作了牺牲品,爱情(它是教会所憎恨的)作了牺牲品,当她走出教堂时,它已成了多余的东西,义务和责任代替了它。基督教把最光辉的欢乐的感情变成了痛苦、倦怠和罪恶。看来人类不得不宣告绝种,否则就得言行不一。遭到侮辱的生活提出了抗议。

它不仅用伴随着悔恨和良心谴责的事实,也用同情和恢复名誉表示了抗议。从天主教和骑士制度的全盛时期起,这抗议就开始了。

凶恶的丈夫蓝胡子拉乌尔9穿着甲胄,拿着剑,那么专制,嫉妒,残忍;光脚的修士10那么阴森,疯狂,残暴,随时准备为自己的贫困和不必要的斗争进行报复;还有狱卒,刽子手,暗探……而在某个塔楼或地窖里关着啼哭的女人,戴着镣铐的少年侍从,谁也不会保护他们。一切那么可怕,粗野,到处是血,是限制,是暴力和带鼻音的拉丁祈祷文。

还有神父,忏悔师,狱卒……他们与凶恶的丈夫、父亲、弟兄一起守卫着婚姻,但是在他们背后,民间传说在悄悄形成,歌曲在传播,它们随着行吟诗人和流浪歌手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堡垒走进另一个堡垒——那是为不幸的女人吟唱的诗歌。法院在判罪,歌曲在赦免。教会诅咒没有结婚的爱情,歌曲诅咒没有爱情的婚姻。它不是用说理,而是用同情、怜悯和啼泣,保护恋爱中的少年侍从,堕落的妻子,被压迫的女儿。对于人民,歌曲是尘世的祈祷,摆脱饥寒交迫的生活,摆脱精神苦闷和沉重劳动的另一条出路。

在休息的日子,悲伤的歌声代替了对圣母的祈祷,这些歌曲不是使不幸的女人蒙受耻辱,而是为她们啼哭,让她们站在“忧伤的少女”11面前,祈求她的庇护和宽恕。

抗议从民歌和传说发展为小说和戏剧。在戏剧中它形成了一种力量。冤屈的爱情,不公正的家庭内幕,获得了自己的讲坛,公开的法庭。它们的申诉震动了千万颗心,激起了反抗奴役婚姻和暴力家庭的愤怒的眼泪和呐喊。池座和包厢中的陪审员们一再对这些人作出了无罪的裁决,有罪的只是制度。

同时,在政治变革和世俗思潮风起云涌的时代,婚姻的两大支柱之一开始动摇了。它一步步丧失了圣礼的性质,也就是失去了自己的最后基础,逐渐需要依靠警察。基督教的婚姻只是靠上天权力的神秘干预,才得以证明是合理的。这合乎它自己的逻辑,尽管这逻辑违背理性,它依然是逻辑。警官披着三色围巾,拿着民法,12为人举行婚礼,这比穿法衣的神父在香烟缭绕中,在神像和奇迹的包围中为人举行婚礼,更其荒谬。甚至第一执政拿破仑,这位对爱情和家庭抱着最庸俗的资产阶级观点的人,也意识到在警察局举行婚礼太不妥当,说服康巴塞雷斯13增加一些必要的道德说教,尤其是对新娘具有教诲意义的句子,也就是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