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裴阔德号”遇上“处女号”(第4/5页)

“一个好地方,”弗拉斯克叫道,“让我再戳戳它这儿。”

“住手!”斯塔巴克叫道,“没必要那样!”

可是,仁慈的斯塔巴克还是晚了。一枪下去,从这残忍的伤口中便喷出一股溃疡的脓水,难以忍受的剧痛激得鲸鱼喷出了浓血,它愤怒地向小艇猛冲过来,将三艘小艇及其沾沾自喜的水手溅得满身是血,撞翻了弗拉斯克的小艇,撞坏了艇首。这是它的垂死挣扎。因为,到了这时,它由于失血过多而筋疲力竭了,无助地从它撞破的艇边翻滚开来,侧着身子喘息地躺着,无力地拍打着它的残鳍,然后慢慢地翻过来翻过去,像一个逐渐衰弱的星球;终于亮出了它肚皮上白色的隐秘部位,像一根圆木般躺着,死去。最让人可怜的是它最后的喷水,就像有无形的手将一座巨大泉眼的水逐渐排干,随着半窒息的、悲哀的汩汩声,涌出地面的水柱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这鲸鱼临死前最后一次长长的喷水也是如此。

不久,就在水手们等待大船到达的时候,鲸尸显示出要带着它尚未被搜刮的财宝一起下沉的迹象。马上,在斯塔巴克的指示下,几根捕鲸索在不同部位将鲸鱼拴牢,这样,每艘小艇很快就成了浮筒,索子将下沉的鲸鱼吊在它们下面几英寸的地方。当大船靠近,经过非常谨慎的操作,鲸鱼被运到大船船边,用最结实的锚爪链牢牢捆住,因为很显然,除非用人为的办法把它举起来,死鲸马上就会沉入海底。

真是很巧,铲子几乎刚一铲进去,就发现了一个嵌在它肉里的已经锈蚀的标枪头,就在前面提到的那个瘤子的下面。但是,因为在捕获的鲸鱼体内发现标枪头本是常有的事,标枪头周围的肉完全愈合了,没有任何隆起物表明它们的位置。因此,就鲸鱼眼下的情况而言,肯定需要另一个未知的理由,才能充分解释它身上溃疡的由来。更奇怪的是,在离那支埋在体内的铁枪头不远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石枪头,周围的肉也完全长结实了。那石枪是谁投出来的呢?什么时候投的?它可能是早在美洲还没有发现之前,西北部某个印第安人投的吧。

在这怪物的陈列室里还能搜出什么奇珍异宝,就没人知道了。进一步的搜索被突然打断了,由于死鲸下沉的趋势越来越大,船身前所未有地被拖得向海面倾斜。然而,负责指挥这一切的斯塔巴克,坚持要挺到最后,他的态度如此坚决,事实上,如果还是坚持死抱住死鲸不放,到最后船肯定会倾覆的;后来,他只好下令把死鲸放掉,这时候,拴在系缆桩顶上的锚爪链和缆绳绷得太紧,动都无法动,也根本无法解开。“裴阔德号”上的一切都倾斜了。要穿过甲板就像是走上一座房屋陡峭的人字形屋顶。大船呻吟着,喘息着。许多镶嵌在舷墙和舱壁上的牙骨装饰,由于反常的倾斜,都开始松动起来。用绞盘棒和撬棍猛撬纹丝不动的锚爪链,想把它们从系缆桩上撬下来,也是徒劳无功;而且现在鲸鱼下沉得很厉害,头尾两端都浸没在水下,根本够不到了,每时每刻,似乎都有成吨成吨的重量加在下沉的鲸身上,大船似乎马上就要翻了。

“等一下,等一下,好不好?”斯塔布对死鲸叫嚷着,“别这么见鬼似的急着下沉!真的,伙计们,我们必须做点什么,要努力争取啊。在那里撬没有用;停下,我说,你们用绞盘棒的,你们哪个人赶紧拿本祈祷书和一把铅笔刀来,把这粗链子割断。”

“小刀?好的,好的。”奎奎格应道,他抓起木匠的一把重斧,从一个舷窗口探出身去,钢斧对铁链,开始向最大的锚爪链猛砍起来。火花四溅,但是他只砍了几下,那绷得过紧的拉力就起了作用,只听到一声可怕的噼啪,每一处扣紧的地方都松脱下来,大船正了过来,死鲸沉了下去。

这种偶尔免不了要把新杀死的抹香鲸沉下水去的事是非常稀奇的;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捕鲸者能予以恰当的说明。通常死抹香鲸的浮力很大,它的侧面或是肚子的很大一部分是漂在水面以上的。如果这样下沉的鲸都是又老又瘦、伤心透顶、油脂不多、骨头很重且患有风湿的鲸,那么你还能有理由断言,这种下沉是由于某种特殊的比重失常引起的,是它体内缺乏有浮力的物质。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有些年轻的鲸鱼,健康极佳,意气风发,风华正茂,胖得气喘吁吁,如遇盛年夭折,甚至这些强壮的富有浮力的英雄,有时也会沉下去。

不过,可以说,和其他种类的鲸鱼相比,抹香鲸是最不容易发生这种意外的。有一头抹香鲸沉下去,就会有二十头露脊鲸沉下去。它们之间的这种区别,在很大程度上,无疑可以归因于露脊鲸的骨头数量要多得多;单是它的威尼斯式百叶窗有时就重逾一吨;而抹香鲸则完全没有这种累赘。但是,有这样的情况,过了很多个钟头或是数天之后,沉没的鲸鱼又浮了上来,比活着时更有浮力。其中的原因十分明显。它体内产生了气体,它膨胀得异常庞大,成了一个动物气球。那时,就连军舰都很难把它压下去。在新西兰海湾近岸水域捕鲸时,每当有露脊鲸出现下沉迹象,人们就用足够长的绳索给它拴上一些浮筒,这样,尸体下沉以后,他们就知道它重新浮上来时要到哪里去找它了。